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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第1页)

鲁迅。四月二十七日于灰棚(4)。培良(2)兄:

我想,河南真该有一个新一点的日报了;倘进行顺利,就好。我们的《莽原》(3)于明天出版,统观全稿,殊觉未能满足。但我也不知道是真不佳呢,还是我的希望太奢。

“琴心”的疑案(4)揭穿了,这人就是欧阳兰。以这样手段为自己辩护,实在可鄙;而且“听说雪纹的文章也是他做的”。想起孙伏园(5)当日被红信封绿信纸迷昏,深信一定是“一个新起来的女作家”的事来,不觉发一大笑。

《莽原》第一期上,发了《槟榔集》(6)两篇。第三篇斥朱湘(7)的,我想可以删去,而移第四为第三。因为朱湘似乎也已掉下去,没人提他了——虽然是中国的济慈(8)。我想你一定很忙,但仍极希望你常常有作品寄来。

迅(四月二十三日)(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五年五月六日《豫报》副刊。(2)培良向培良(1905—1961),湖南黔阳人。一九二四年与高长虹等人在北京创办《狂飙周刊》,次年参加莽原社,后来投靠国民党反动派。

(3)《莽原》参看本卷第79页注(6)。(4)“琴心”的疑案一九二五年一月,北京女师大新年同乐会演出北大学生欧阳兰所作独幕剧《父亲的归来》,内容几乎完全抄袭日本ju池宽所著的《父归》,经人在《京报副刊》上指出后,除欧阳兰本人作文答辩外,还出现了署名“琴心”的女师大学生,也作文为他辩护。不久,又有人揭发欧阳兰抄袭郭沫若译的雪莱诗,这位“琴心”和另一“雪纹女士”又一连写几篇文字替他分辩。事实上,所谓“琴心”女士,是欧阳兰女友夏雪纹(当时女师大学生)的别号,而署名“琴心”和“雪纹女士”的文字,都是欧阳兰自己作的。(5)孙伏园(1894—1966)参看本卷第48页注(5)。他任《京报副刊》编辑时,收到欧阳兰以琴心的署名投寄的一些抒情诗,误认为是一个新起的女作家的作品,常予刊载。

(6)《槟榔集》向培良在《莽原》周刊发表的杂感的总题,分别刊载于该刊第一、五、二九、三○期。

(7)朱湘(1904—1933)字子沅,安徽太湖人,诗人。著有《糙莽集》、《石门集》等。下文说他“似乎也已掉下去”,疑指他当时日益倾向徐志摩等人组成的新月社。

(8)济慈(j.keats,1795—1821)英国诗人。著有抒情诗《夜莺颂》、《秋颂》及长诗《恩底弥翁》等。一九二五年四月二日《京报副刊》发表闻一多的《泪雨》一诗,篇末有朱湘的“附识”,其中说:“《泪雨》这诗没有济慈……那般美妙的诗画,然而《泪雨》不失为一首济慈才作得出的诗。”这里说朱湘“是中国的济慈”,疑系误记。孝观先生:

我的无聊的小文,竟引出一篇大作,至于将记者先生打退(2),使其先“敬案”而后“道歉”,感甚佩甚。我幼时并没有见过《涌幢小品》(3);回想起来,所见的似乎是《西湖游览志》及《志余》(4),明嘉靖中田汝成作。可惜这书我现在没有了,所以无从复案。我想,在那里面,或者还可以得到一点关于雷峰塔的材料罢。

鲁迅。二十四日。

案:我在《论雷峰塔的倒掉》中,说这就是保俶塔,而伏园以为不然。郑孝观先生遂作《雷峰塔与保俶塔》一文,据《涌幢小品》等书,证明以这为保俶塔者盖近是。文载二十四日副刊中,甚长,不能具引。

一九年二月十三日,补记。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四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北京《京报副刊》。

郑孝观,后改名宾于,四川酉阳人。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毕业,曾任北京中俄大学讲师。

(2)记者先生指孙伏园,当时《京报副刊》的编辑。《论雷峰塔的倒掉》发表时,鲁迅在篇末加有如下附记:“今天孙伏园来,我便将糙稿给他看。他说,雷峰塔并非就是保俶塔。那么,大约是我记错的了,然而我却确乎早知道雷峰塔下并无白娘娘。现在既经前记者先生指点,知道这一节并非得于所看之书,则当时何以知之,也就莫名其妙矣。特此声明,并且更正”。后孙伏园在发表郑孝观的《雷峰塔与保俶塔》时附有“伏园敬案”,说:“郑先生所举证据非常确凿,我不但不想来推翻并且也无法来推翻”,并表示“恭恭敬敬的向鲁郑二先生道歉”。但他又引用《西湖指南》和《游杭纪略》的记载,证明雷峰塔并非保俶塔。

(3)《涌幢小品》明代朱国桢著,共三十二卷。内容多是明代典故以及史实考证。该书卷十四有关于保俶塔的简单记载。(4)《西湖游览志》二十四卷,又《志余》二十六卷,记述西湖名胜古迹、民间传说、掌故轶闻等。田汝成,字叔禾,浙江钱塘(今杭州)人,明代文学家。文艺本应该并非只有少数的优秀者才能够鉴赏,而是只有少数的先天的低能者所不能鉴赏的东西。

倘若说,作品愈高,知音愈少。那么,推论起来,谁也不懂的东西,就是世界上的绝作了。

但读者也应该有相当的程度。首先是识字,其次是有普通的大体的知识,而思想和情感,也须大抵达到相当的水平线。否则,和文艺即不能发生关系。若文艺设法俯就,就很容易流为迎合大众,媚悦大众。迎合和媚悦,是不会于大众有益的。——什么谓之“有益”,非在本问题范围之内,这里且不论。

所以在现下的教育不平等的社会里,仍当有种种难易不同的文艺,以应各种程度的读者之需。不过应该多有为大众设想的作家,竭力来作浅显易解的作品,使大家能懂,爱看,以挤掉一些陈腐的劳什子(2)。但那文字的程度,恐怕也只能到唱本那样。

因为现在是使大众能鉴赏文艺的时代的准备,所以我想,只能如此。

倘若此刻就要全部大众化,只是空谈。大多数人不识字,目下通行的白话文,也非大家能懂的文章;言语又不统一,若用方言,许多字是写不出的,即使用别字代出,也只为一处地方人所懂,阅读的范围反而收小了。

总之,多作或一程度的大众化的文艺,也固然是现今的急务。若是大规模的设施,就必须政治之力的帮助,一条腿是走不成路的,许多动听的话,不过文人的聊以自慰罢了。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年三月上海《大众文艺》第二卷第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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