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会坐牢的。”她轻声地重复小姑娘刚刚说的话,随后笑得意味深长,“但我们可以用点不违法的手段。”“乐乐,”范国丽伸手戳了戳小侄女的腮帮子,只觉得小姑娘还是瘦了点,“现代社会有现代社会的规则。”“你是个好孩子,也是个遵守规则的孩子。”她看着侄女泛着泪光的双眼,认真说道,“但是,并不是所有的规则,是社会制定的。”范乐乐懵懂地看着她,随后小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我是说呀,”她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范国丽像是看到了几十年前,独自一人拉扯着弟弟长大的自己,她放轻了声音,但依旧很坚定,“有些所谓的‘规则’,你不必去遵守。乐乐可以不用去做别人眼里面的好孩子,你只要做自己,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很棒了。”小姑娘抿着唇,小心翼翼地开口:“他们都说……我不是好孩子……”范国丽:……做姑姑的火速赶到医院,但对小侄女身上发生的事情知晓得并不太多。亲弟和前弟媳还没离婚时,范国丽还多去看过乐乐。等到离婚后,范国文一口一个没事儿,能照顾好自己女儿,范国丽也就忙着自己的事业去了。哪成想她亲弟弟还能把自己的亲女儿养成这样——如此小心、自卑、过度敏感的样子。以至于自杀。范国丽鼻子一酸,眼泪竟然也抑制不住冲了出来。女强人先前强势的气势一下弱了下去,她搂住小侄女,狠声道:“谁敢说你!谁敢说我们家乐乐!我等会就找上门我看看他自己是什么个……蠢样!”一旁的罗诗琴:……目睹一切的谭科平:……没想到范国丽突然转变的态度让范乐乐破涕为笑,反过来小大人地抬手揉了揉姑姑的脑袋。“谢谢姑姑,”她认真道,“但是……不用了。”“我、我其实没打算给姑姑添麻烦的。”小姑娘嘴唇嚅动,随后露出一个略显腼腆的小心微笑,“但是,爸爸和阿姨都没有理我……我也没有其他朋友,所以就在想……”想着要是自己消失了会不会更好?她没有说完,但范国丽知道侄女想说什么,只是更加用力地将脑袋窝在了她的脖颈,闷闷开口:“过来和姑姑住吧,姑姑缺一个小棉袄,乐乐做姑姑的小棉袄好不好?”小姑娘没有吭声,只是将下巴靠在范国丽的脑袋上。一时间,不知道谁在安慰谁。失望不是一时半会就养成的。范乐乐的心里已经有了‘没有自己或许会更好’的念头,哪怕是作为姑姑的范国丽也没办法瞬间扭转。但她不能放开小侄女。一旦放开,小姑娘或许真的会变成泡泡消失在她看不见的水里。范国丽愧疚自己竟然真的相信了弟弟的话,歉疚小侄女在她幻想的父女和谐生活中遭受了冷暴力与霸凌。但现在,她不会放手了。“乐乐,”女人从小姑娘的颈窝离开,还带着浓厚的鼻音,“和姑姑一起生活,姑姑会教你很多东西的。”比如如何反击校园霸凌,比如如何与亲近的家人沟通,比如如何去更好地爱自己……范乐乐犹豫:“我、我不聪明的……”范国丽:“谁说的,咱们乐乐很聪明的!”“而且,”女人搂着她,亲昵笑道,“姑姑教你的,也是所有女孩子一生都在学习的知识。”“不仅是乐乐,姑姑也是在努力学习这门知识,探索这个世界的学生哦。”她微笑道:“乐乐,你的人生路还很长,你会见证更多更好更美的事物,你的未来或许依旧有困难,但是要记得,也有很多和你一样的女孩子在这趟人生旅途中与你同行,你从来不是孤独的。”“……姑姑也会陪着我吗?”“嗯,因为姑姑也是女孩子呀。”病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随后有人推门而入。范国文还算迅速,没多久就将负责乐乐治疗的医生带来了。白大褂医生一进病房就眉头紧皱,但碍于小姑娘神色不太好,她又看了一眼垂落在床边还在滴药水的针头,大致就知道了怎么回事。她面不改色地交代了几句,又看了看范乐乐现在的大致情况,最后做出了总结和接下来的住院计划。没过多久,小姑娘就又乖乖躺在了病床上,而这一次,她沉沉睡去。范国丽和弟弟范国文掰扯了几句,然后用不可置疑的气势强硬表示:“乐乐出院后就和我一起生活,你这几天就好好收拾收拾家里她要带的东西。”范国文拗不过强势的亲姐,只好无奈答应。临近六点,他就带着柳灿一同回家了。医院外的太阳逐渐西落,罗诗琴看着窗户边上那抹慢慢晕染开的橙红,随手掏出手机留存下来。乐乐已经在病房里睡着,现在大厅走廊里就只剩下她们四人了。“嗯……”应付完亲弟又和医生交流完,范国丽这才转身看向还等在这里的三人。或许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太沉重,三人都在想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交流。直到罗诗琴手机的拍照声响起,另外两人才猛然醒过来一样看过去。“漂亮吗?”罗诗琴抬手,将刚刚拍下的夕阳展示给杨玚看。但如此热烈的天空不像是夕阳,更像是刚刚升起的太阳才能晕染出来的透彻颜色。“夕阳和日出都是同一个太阳,”罗诗琴收回手机,不经意开口,“景色或许有不同,但更多的是看景色的人赋予它的意义。”“这样吗……”杨玚眼眸低垂,许久后再度抬起,倾身到窗边,抬头望向了天边。火红的夕阳铺在她的视野范围内,似乎一瞬间,杨玚的世界变成满是火红的枫叶林。“樱花……”她喃喃道,“的确好看。”但是,枫叶也很棒啊。如果是她来拍的话,或许能够将眼前的自然风景更好地展现在众人眼前。杨玚看着天空,脑海里忽然闪过无数人的身影——环卫工、高铁少女、病房女孩……如果是我的话,或许、或许能够更好的把她们展现在众人眼前呢?或许,能更好地告诉大家,需要关注的人呢?能够作为她们的口,说出她们或许没办法大声说出来的话——或许,我可以成为这样的人呢?“那个,你叫杨玚对吧?”忽然有人唤回了她的思绪,杨玚警觉地转过脑袋,看向来人。范国丽揉了揉眉心,见她看了过来,收起来脸上的疲惫,微笑着开口:“非常感谢你对乐乐的帮助。”她认真重复了一遍:“真的非常感谢。”“还有,”范国丽转过脑袋,看向她一直没把握用什么态度对待的黑袍女生(她的黑色袍子又不见了,真奇怪),“谢谢你救了乐乐。”“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谁,”她犹豫了一下,随后坚定开口,“但只要你需要我能做到,不违法的事情我都可以帮你。”罗诗琴:……你把我当什么了啊?这个语气……□□老大吗??在病房里面,罗诗琴发现谭科平和范国丽的眼神落在自己脑袋上后,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果不其然,当她偷偷摘下工牌后一看,牌子背后的数字果然归零了。这意味着今天可用工牌的时间已经没了,刚刚发生的事情,极大可能被这两个人看到了。但好在,杨玚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她头顶上顽固的墨渍也变得淡到看不清的状态,罗诗琴猜想现在还没消失,大概率是杨玚还记得自己在几天后就会死亡的那个期限。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这个期限是罗诗琴自己加上去的,只要时机成熟,她随时能告诉杨玚自己不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