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边还没骂完,梁冠璟那边厢就策马狂奔出了永轩宫,去浣衣局带走了怜香惜玉,然后一路往西郊行宫去了,听说她在宫外野地里发了狂,用马鞭抽路边蒿草,拿拳头砸树,手都伤了。
梁冠璟住在西郊行宫没回来,这次一住便是月余,她不回来,韩成玦莫说写信,就是稍句话都没有,夫妻俩是彻底离心离德了。她不回来,苏铭玥是彻底堕入了人间地狱,但是她也没给梁冠璟带信稍话,说什么呢,一切安好,天凉好个秋?
韩成玦初时还对她有好脸色,新鲜劲一过,见她还是一副如丧考妣的脸,便很不高兴了。不仅言语尖酸,在床上更是没有一点怜惜,虽不似第一次宠幸的时候那般凌。辱于她,但绝不是宠爱有加的态度。
苏铭玥有时候不冷不热一句:“皇上若不喜欢妾身,自去长乐宫、兴庆宫、衍庆宫,随便哪一宫哪一院的都行,何必非要这样细细碎碎地消遣我?”
韩成玦也知道应该放过彼此,可是他管不住自己,他当然是喜欢她的,岂止喜欢,简直恨不能将她纳入自己的骨血里。然而一想到这美人的第一次竟不是自己,他便忍不住假想她与她那相好的必定颠鸾倒凤,好不快活。他也想去其他宫里坐一坐,或者召别的温柔解语的妃嫔来自己寝宫,可是自从苏铭玥那一次在御书房带着姐姐堵门开始,他就日日夜夜里想着她。连在长乐宫里,眼前浮现的也是苏铭玥而非苏静贤。
“那个人到底是谁?皇后说我也认识他的。”
苏铭玥每每装死,气得韩成玦肝火大动又奈何不得。
“不可能是顾长风的,他跟苏府素无往来,虽然现在有了你二姐苏静芝,听说也没带去蜀中,仍在公主府,两个人恐怕都没圆房。”他自言自语。
苏铭玥早翻身睡去。
韩成玦半夜里把她摇醒,“你究竟说不说?”
苏铭玥困得半死,不想理他。
韩成玦翻着花样地折腾苏铭玥,时不时便阴测测地问,“他是不是也对你做过这种事?”
苏铭玥看着他的眼睛,竟是冷笑着,一脸讥嘲。
韩成玦欲哭无泪,甚至一道圣旨将身在蜀中平乱的顾长风以祭祀为名召回来,他把顾长风和苏铭玥扣在宫中,共居一室,想看看他俩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结果内监来报,说他们姐夫与小姨子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统共说话不超过三句,不过就是最近二姐在府中可安好?蜀中战况如何?近日天气转凉得真快。连梁冠璟都不曾提起。
不是他,绝对不是他,究竟是谁?
韩成玦觉得自己疯魔了,他看着文武百官,一张脸一张脸地审视过去,想着到底哪个人睡了自己的妃子,他自己竟然不知道,而那个人还不知道站在下面,心里如何嘲笑自己做了那乌龟王八蛋,让一国之君,让天子做了乌龟王八蛋!
入冬时节,苏铭玥诊出了喜脉,梁冠璟听到这个消息即刻策马扬鞭,直奔桂离宫而来。到得宫门前翻身下马,梁冠璟跨过门槛,竟是觉得脚上似有千金重,她小心翼翼地往里走,终于看见窗前正在逗笼中鸟把玩的苏铭玥。
“玉儿?”她轻轻唤她。
苏铭玥没有回头,只身形一滞。
一双手颤抖着扣住她的肩膀,把她掰过来面对自己。
“来了?”苏铭玥想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却是挤出笑容的同时,眼泪也跟着下来了。
“你瘦了。”梁冠璟眼中一酸。
苏铭玥还是笑,“为伊消得人憔悴,日日夜夜思念阿源,你却总也不来,能不瘦吗?”
“你不怪我吗?我竟真的把你扔在这里。”
苏铭玥摇头,“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苏铭玥怀了孩子,韩成玦的气顿时消了一半,他来桂离宫陪着苏铭玥说话,也不怪她总是哭丧着脸迎人了。
苏铭玥这一日倒是沐浴更衣,非常隆重地接待了皇帝。
禀退了众人,苏铭玥跪下去给皇帝磕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我可以告诉你了。”
韩成玦道:“何以今日要告诉朕了?”
“没什么,觉得可以做个了断了。”
韩成玦不明就里。
苏铭玥没有起身,跪在地下娓娓道来,“那一年,我长姐苏静贤入宫,苏府摆了宴席算是送嫁庆祝,我爹爹吃了酒,众宾客也吃了酒,外面十分热闹,我们这些未出阁的女眷便在后院屋内歇息。深夜时分,有人误闯我的闺房,见我睡在床上,一时起意,便将我奸-污了。那一年我十二岁。”
韩成玦大惊,瞪圆了眼睛,屏息等她说下去。
“我不敢说出去,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儿,能说什么?向谁去说,我母亲早年亡故,兄长是个傻子,我身边连个像样的丫鬟婆子都没有,照顾我的冯妈妈夜里要去别的院里睡,伺候我继母的孩子们。说是照顾,也不过到时辰了,给我端来一碗冷饭,上面盖点菜叶子肉沫子。我更不能告诉爹爹,爹爹只会怪我辱没了苏家的门楣。”
“是谁!那个人是谁?!”韩成玦扣住她的肩膀。
苏铭玥看着韩成玦,并不回答天子问话,“这件事终于还是让我爹知道了,却不是自我口中得知,而是奸污我的那个人亲口向我父亲承认,而他之所以承认,是因为生米煮成熟饭,他欲纳我为妾。那一年我十四岁,过几日便满十五及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