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韩允浓如今年满十八,说起话来已经相当有水平,她并没有说“赵之栋”三个字,而是问了丽景帝一个问题。
上策论课的老师问,一名臣子怎样才能做好忠臣?衙门里都是贪官污吏,你不下水,不给人家一点把柄,人家就排挤你,凡事不配合你,你这个好官都当不下去。这时候你怎么办?
韩允浓站在另一个角度问皇帝,这世上好官难做,又有才干又能洁身自好的人很少,皇上怎么看能干的贪官,以及洁身自好找不到错处,却没什么大本事的清官?
丽景帝与公主的生母韩国夫人相视一笑。
“朕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朕怎么用。”
“那皇上会怎么用呢?”
皇帝道:“教书讲究因材施教,用人也是,能干的就让他拼命干,贪污之类的,过得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朝廷发的俸禄就那点,指望每个朝廷大员为了忠君爱国四个字勒紧裤带过日子,那是当皇帝的一厢情愿痴心妄想了。至于清官,那是要拿来装点门面的,就让他什么也别干,提拔上来好好当清官,专门去折腾贪官便是了。”
公主又问:“那若是能干的贪官恃才傲物,恃宠而骄,贪得过分了呢?”
皇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等哪天缺钱花了,便可以杀几个贪官应一时之需。”
韩允浓笑了,“还能这样?”
丽景帝想了想,“这话你可别跟人说是朕讲出来的,咱们自己关起门来说说就好。”
身侧韩国夫人摇着团扇对韩允浓道:“皇上坏不坏?”
“真坏!”
第152章美人迟暮
“你说古往今来的皇帝,为什么短命的多,长命的少?”梁冠璟问。
苏铭玥道:“色字当头一把刀,皇帝有三千佳丽,你说呢?”
梁冠璟摇头:“根据内侍官记录,成宗皇帝召妃嫔侍寝其实不算频繁。”
苏铭玥道:“他啊?他是吃五石散吃的吧?”
梁冠璟还是摇头:“他吃的量不多,我问过太医院,他们也说不上来这个东西毒性到底有多大。”
苏铭玥道:“那只能说他命不好了,在赵才人的床上发了病,名声也不好听。”
梁冠璟道:“他把朕斗倒之后的那几年里,只能孤家寡人,孤军奋战,据说常常批阅奏折到后半夜。晨起再上早朝,天光未明就要准备,这样能耗几年?说他励精图治是没错,然而命都拼没了,光得个好名声。”
苏铭玥不屑,“其实也没什么好名声。”
梁冠璟拍拍她的肩,让她稍安勿躁,“朕不想活万岁,百岁都不需要,但是朕想跟你一起变老,等以后朝政管不动了,咱俩便退隐民间,做一对游山玩水的老太婆。”
一说到老,苏铭玥就很紧张,这些年梁冠璟老没老她不在意,横竖人家是当皇帝的,以一个皇帝来说四十多正当壮年,然而自己就不一样了,臣不臣,妾不妾的,再一老就很尴尬了。
梁冠璟想着变老,苏铭玥宁肯英年早逝,只舍不得这大好的日子。
她摸摸自己的脸,不放心地说道:“我这些年常常批阅奏章,日夜奋战的,是不是比你老得还快?咱俩差着十岁,可是我现在照镜子,时常觉得你跟我仿佛不相上下。你这个相貌很经老,我就不行了,眼睛大一老特别显皱纹。”
梁冠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咱们两个人,做着一个人的事情,总能应付得来。韩国夫人怎么也比朕年轻了十岁,朕还怕你嫌朕老呢!”说罢又凑到她耳边去,“女人再怎么老,总不至于担心哪天不举了。”
这话就十分下流了,韩国夫人扫了个眼风,嗔怪地瞪了她。
“咱们一起变老,谁也不许嫌弃谁。”梁冠璟道。
苏铭玥没这么乐观,皇帝嫌弃妃嫔老是天经地义的,哪有当妃嫔的嫌弃皇帝老的?她知道梁冠璟爱她,这么多年下来,自己成了她的左膀右臂,横竖离不开了,只是眼见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复当年的花容月貌,她还能美得了多久呢?
当年自己的母亲未满三十,苏云海便已经爱驰神离,梁冠璟当然不是苏云海,可苏铭玥揣着心事,总觉得某一天那个人突然就会变了心,再也捉摸不透。
王婉妍出门办事,隔了大半年才回来,她在乾清宫跟梁冠璟说各地妓户如今都谋了哪些营生,这事办起来多难多棘手,间或有一些奇闻异事说给皇帝听,梁冠璟一边吃着她递来的岭南荔枝,一边对她说的事啧啧称奇。
苏铭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怜香奇道:“你不进去吗?”
“刚想起来,还有点事。”苏铭玥转身离去,临走不忘吩咐,“不用告诉皇上我来过了。”
赵才人,如今应当叫她庄太妃了,她到御书房给太子和广平公主送吃的,苏铭玥细瞧她的脸,这人比自己又年轻了十岁不止,一对比之下到底岁月风霜还是留在了脸上。如今有远房表兄当着朝中大臣,还因生育广平公主年年升位份,庄太妃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光花心思在一张脸上。
苏铭玥知道赵之栋的“男宠”身份是冤枉的,那庄太妃呢?她知道皇帝其实喜欢美女,会不会动歪心思?
或者赵之栋这个“男宠”也是货真价实的。
苏铭玥拿着朱笔,努力克制自己胡思乱想,阿源不会的,她不是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