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悬了一天一夜,没人管她,直到第二天傍晚,阿爹来到树下,背靠着树干,磕着松子,懒懒道,&ldo;丫头,你想通没有?要是改变主意了,等会儿坐下和我们一起吃饭。&rdo;
小椫哼唧了两声,阿爹便将抹布拔出来,冷笑着看着她。
小椫动了动颌骨,下巴终于恢复知觉,她刚发出&ldo;阿爹&rdo;两个字,便觉得嗓子干疼,吧唧吧唧嘴巴道,&ldo;小椫志在四海,能跟阿爹一样顶天立地,既然决定要救拯救天下苍生,就不会轻易改变主意。&rdo;
阿爹往小椫脸上丢了一把松子壳,骂道,&ldo;大言不惭,你连我的一条绳索都斗不过,还敢谈天下苍生?你欠苍生什么?苍生里头,又有什么人跟你有干系?&rdo;
小椫脑海中立即浮现阿东那张晶莹如玉的脸庞,想到她的遭遇,心中不由地酸楚。她瞪着阿爹义正言辞道,&ldo;阿爹生我养我,传授我一身本事,难道只是为了在这山野中逍遥自乐吗?阿爹心中放不下小椫,舍不得小椫离你们而去,小椫心里全然明白,可是阿爹,苍生正在受苦,每天都有无辜的人死去,小椫心中不忍,日日夜夜心神不安,即便阿爹困住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困住我的心。小椫总会想办法离开阿爹阿娘,阿爹的幻术固然高强,小椫也会修炼,日复一日,小椫不信阿爹能困住我一辈子!&rdo;
阿爹瞪他一眼,一挑眉,一动怒,那根绳索的尾端立了起来,像刀子一样剪了过来,甩在小椫脸上,声音如响雷,小椫脑子一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嘴里一片腥甜。
她吐出一口血水,望着阿爹昏暗的脸色,冷笑道,&ldo;阿爹既有济世的本领,为何始终不愿意离开这深山之中?难不成阿爹是个懦夫?&rdo;
小椫话音刚落下,以为又要挨阿爹一记耳光,不料阿爹一言不发,眼神盯着远处的山林,似有落寞,却不过一刹,又恢复了神色,他嘴唇动了动,欲言却止,扫了小椫一眼,便回了屋。
片刻后,屋顶冒气炊烟,阿爹又将青菜烧的很香,烧鹅的味道引地她口水直流,小椫嘴里骂骂喋喋,不久便昏昏睡去。
第5章家的重量
小椫还是条狐狸的时候,她阿爹就叮嘱她,不准她到处乱跑,万一被老虎或者老鹰叼走了,阿爹可不来救她。
狐狸小椫还真被老虎叼走过一次,那头母老虎将小椫捉到洞里,准备拿她喂它的幼崽,可虎崽闻道小椫身上的骚味就忙闪开,宁愿饿着肚子也不吃这赃物,母老虎也对这个臭烘烘的猎物没什么兴趣,将她丢在一边,小椫得以保住了性命。
母老虎出去猎食的时候,小椫去捉来兔子给虎崽吃,久而久之,虎崽喜欢上了小椫,跟在小椫身后,看她怎么捕捉野兔。母老虎每天猎食回来,看到虎崽已经吃上了鲜肉,不再需要它每天辛劳,便也不再打小椫的主意。小椫以为可以和她们母子结为好友,外出时跟在老虎身后,假借老虎的威风,震慑震慑山林里的其他野兽,于是日复一日留在了老虎的山洞。
可一天大雪过后,山洞外寒风凛冽,母老虎外出没有猎到食物,回来后,前爪按在小椫面前,一双空洞而饥渴的眼睛直勾勾瞪着小椫,口水直流。
小椫马上意识到了威胁,她藏在虎崽身后,可虎崽抵不住母老虎的威严,很快就给母老虎让开道,小椫被逼到山洞山壁前面,退无退路,已成为瓮中之鳖,只能奋力一搏。
她蓄力跳起,扑向母老虎,锋利的牙齿在虎皮上划过,老虎却毫发无伤,小椫借势滚到山洞洞口,全身毛发竖起,直瞪着母老虎,一阵寒风将她吹了个哆嗦,母虎却泰然自若,虎毛在风中犹如水波翻动,它前爪倾了倾,突然风向一变,老虎向她扑了过来。
小椫连忙闪开,连滚带爬,跑了几步,跌落到长满荆棘的山坡里,挂在荆棘上,浑身是血。
母老虎也忌惮这山坡上的野荆棘,一旦进去,很容易被荆棘缠绕,弄得一身的伤。它守在山坡上,看小椫怎么从荆棘里爬出来,等她慢慢咽气。
小椫四肢被荆棘条缠绕在一起,动也动不了,只仰面嗷嗷叫着。她后悔没有好好听阿娘的话,跑到这山林里来招惹老虎,更是愚蠢至极,想留在老虎身边。
她就这样在冰雪寒风中挂了一夜,奄奄一息。
第二天天晴气朗,荆棘上结的霜反射着日光,刺痛着小椫的眼睛。小椫察觉到山坡上的老虎仍在打量着她,她一眼瞟过去,心里猛然一沉,那是她连续照顾了多个日夜的虎崽,眼神晦暗不明,死死地盯着她,如同盯着自己的猎物一样。
冰雪消融的天气,最适合猎食,母虎应该已经出了山,留下虎崽看守猎物。小椫心里明白,即便她挣扎着爬出这片荆棘,拖着这副受伤的躯体,她也逃不过虎崽的手心,很快便会沦为虎崽的食物,可如果不爬出去,等待她的也是死亡。
小椫心中暗暗叫苦,以她的性格,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等死的。狐狸虽然不够凶猛,但死在一虎崽上,实在是丢人。
太阳越升越高,荆棘条上的冰霜此时已经消融,被水露浸湿的荆棘条相对润滑了许多,小椫慢慢抖动四肢,解开缠绕的荆棘条,从荆棘上面滑落下来,掉在土地里。
密密麻麻的丛林将她完全掩盖,小椫一瘸一拐在荆棘丛下面挪动,阴影之下,潮湿且安全。老虎的咆哮声从远处传来,小椫瑟瑟发抖,咆哮声是那只母老虎的,它此刻应该正碰上了猎物。
小椫匍匐在荆棘的出口处,盯着出口处的明亮,一动不动。
虎崽很快循着味道过来了,它守在出口,或是趴着,或是伏着,时不时往荆棘之中探着脑袋,跃跃欲试,焦躁不安。
小椫冷笑,这条幼崽想要取她性命也过于焦急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才断奶多久。
小椫心生一计,为引诱虎崽,发出孱弱的呻吟声,如将死之时,正要断气。虎崽一听,急忙挤进荆棘丛中,不料脑袋却被夹住,爪子也被荆棘绊住,泪眼汪汪望着缩在丛林底下的小椫,动惮不得。
小椫从别的出口爬出了荆棘林,这回反倒丢下虎崽被困在荆棘丛中。虎崽比小椫身躯大一倍,被困住之后,更难脱身,只发出呜呜的叫声。
小椫虽然对虎崽有感情,但实在摸不准虎崽对她的感情,何况它这般急冲冲地想取自己性命,实在令人无法对它像昔日一般怜爱,最终她心一横,丢在被困住的虎崽,一瘸一拐独自下了山。
远山中传来一声哀嚎,夹杂些许悲愤和恐惧,令群山为之颤抖。小椫听出了母虎的声音,又惊又恐,心想究竟会是什么东西能让母虎如此恐慌,好奇和惊恐之下,连忙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她躲在茂密的丛林里,观察着有动静的地方。
林中人影朦胧模糊,他身上的气味却十分熟悉,正是她阿爹无误。小椫爬到树上,看到她阿爹背着弓箭,将奄奄一息的老虎拖到空旷之处,又从腰间掏出一把漂亮的匕首,蹲下身给老虎去皮。
小椫扑腾一声从树上跳下,趴在阿爹的肩上,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箭筒里的箭矢和老虎身上的伤口,老虎眼睛被射穿,胸下也血涔涔一片。她阿爹居然就凭这木枝和生铁做的箭矢,放倒一头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