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禠这次请了秦刚与秦湛过来,正是为了请教做生意的事情。
当秦刚抛出了对于商贾营生的核心思考之时,就连秦湛也陷入了沉思,既然能有这一问,当然不会是表面上就能想到的“货物”这个答案了。
让他们思考了一段时间后,秦刚才说出了他给的答案。
“是消息。”
看到两人却仍然是一副迷惑不解的表情后,便进一步解释:“你们看,商人贩卖的所有东西,是不需要自己把它们生产出来。地里长出来的东西,那是农民种的;生活中使用的物品,那是作坊里工人做出来的。但是,为什么他却可以低价买进来、再能以高价卖出去呢?”
秦刚看了看两人,继续说道:“因为只有商人知道,什么地方因为生产出、加工出太多的这些东西,而变得不再值钱,于是他便可以低价收进。然后也只有商人才知道,什么地方的人会缺少、需要这些商品,而变得奇货可居,能够卖好好的价钱。相反来说,无论是做东西的人,还是买东西的人,他们往往都不太会知道太远地方的消息,所以他们总能选择让商人来做这中间的事情。”
此时的人没有社会分工的意识,大抵应该是这个理,两人都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商人能赚钱,无非倚仗的就是他的消息要比普通人强。前面说的这种消息的差别是因为不同的地方而导致的。然后,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因为时间的不一样,前几天会比较便宜,而过几天就会很贵,懂得这些消息的商人就会用仓库、地窖或者是加快运输的速度等方法来赚钱。更厉害的商人,他还懂得,有哪些东西是从来几乎没有过的、或者是大多数人没有见过的,那就可以赚得更可观的钱了。”
“哦!我知道了!”秦湛兴奋地插话道,“比如十八叔你推出的银霜炭!”。
“是的。不过,我们再深入想想,那仁和的罗掌柜为何知道这种东西能够赚钱呢?”
“嗯,是十八叔卖得便宜,他店里卖得贵?”
“你说的这个只是结果。我想问的是,为什么我愿意以便宜的价格卖给他,平白地让他赚取这其中的差价呢?”秦刚叹气道,“其实正是说明,在罗掌柜的手里,掌握着我所不能掌握的重要信息。比如说:京城里哪里的店面好?哪里的市口旺?哪里的有钱人不差钱?这些有钱人喜欢什么样的交易方式?等等的这些消息,我掌握不了,但是罗掌柜却能够掌握!我去发卖东西,可能要花上十分力,他们也许只要三分力。这省下的七分,便是他们应得的分润。”
“哦,那么这样看,经商也不是太难嘛!”李禠想想后说道。
“不难?你是没有看到那些经商亏本、倒闭、败家甚至自尽的人。”秦刚说的也不是在吓唬他们,“既然这世间存在着消息,就必然会有真消息与假消息、新消息与旧消息。虽然大家都希望知道的是前者,也只是前者可以让我们盈利赚钱。但是,消息的出现,却不是那么黑白分明的。尤其在绝大多数的情况里,都是真假难辨、新旧掺杂、好坏各半,我们一旦依据的是后者,要么做一笔就亏一笔,甚至会是赚了十笔,却被一笔亏到底。所以才会有人说,这商场如战场,孙子兵法的三十六计,在商场生意中也是一计都少不了啊。”
“啊!”李禠与秦湛听到这里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更想了!”想不到李禠却坚定地说:“原本还担心做生意太简单,现在听刚哥一讲,那是茅塞顿开,这做生意的这么多道道,做成了也不给家里丢脸啊!”
问完了大道理,又在京城目前的各项营生的具体项目中交流了不少。秦刚的广博知识令两人听得如痴如醉,虽然年纪上都比他大,但此时俨然已经成了他的两个小迷弟。
正在这时,突然过来了一位老奴:“见过四爷,老爷让老奴过来问一声,来的客人可是高邮的秦宣义?”
“是的,大人可有什么话带过来?”李禠知道这问题之后还有用意。
老奴听了后,便向秦刚恭敬地施了一礼,道:“我家老爷请秦宣义去正厅一叙。”
听闻是李清臣有请,秦刚急忙站起身,又看了李禠一眼,意思是你家父亲有要见我之意,为何不事先说明。
而李禠却耸耸肩,意为他也不清楚会有这事。于是便让秦湛自己在这里坐坐,他陪了秦刚随老奴一同前往家里的正厅。
过去的路上,天上已经开始零零落落地飘起了雪花。
进了正厅,正座之中,一名六十多岁、清癯俊雅的气质老者正在看书。眉目之间,可以看出李禠倒是从他这里是遗传了不少的特征。
此时因是在家里,穿的都是普通常服,但仅看其坐姿神态,都有着一股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势。
因为有李禠陪着,老奴引到了厅门口便自行退去。
李禠上前问安,称秦刚到了。
虽然对方是户部尚书,但在大宋朝,除了族中至亲以外,就算是一般情况下官员见了皇帝,都极少行跪拜之礼。所以倒也不是秦刚托大,上前行了一个长揖的全礼,口称后生晚辈,也算是极为恭敬了。
李清臣放下手中之书,一双慧眼如炬,上下扫视了一下秦刚,发现其虽态度恭谦,却没有一丝面对朝中重臣时的那股怯意或者说谄象,其稳重的神态令其第一印象甚好。
“秦宣义少年英雄,气度不凡,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李尚书言重了,还是呼秦刚本名为好。所谓宣义郎一职,乃蒙朝廷恩典所授,学生窃以为其作用无非有二,一是能予以厚禄,彰显朝廷褒奖;二是张以虚职,激励学生知耻奋进,早日考取进士,以免自己名不副实、德不配位。”
此话说得是滴水不漏,李清臣心想,眼前这位少年,要么是少年老成、胸怀大志之辈,要么就是老于奸滑、夸夸其谈之徒,不过脸上神情却依旧:
“既然如此,你与禠儿是朋友,我便称你一声贤侄,你也叫我世伯,这样也算是方便你我在家里话话长短,少些拘谨,如何?”
“世伯厚爱,小侄安敢不从!”
“哈哈!”李清臣看似随意地却问了一个问题:“老夫看过贤侄所作的《少年华夏说》,今有一问,这人之老少与国之老少有何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