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初居住的邸舍就在崇仁坊,他出去这么一趟再回来,竟把花渡也给带了回来,与他同住的人都纷纷露出了惊诧的表情,面面相觑后不由默契的上前,又问出了与卫钰相似的问题,大多是好奇花渡师从何人,出身何地,是不是来赶考的举子?
引商注意到,萧生其实也在这些人之中,但是他似乎并不想与道观这几人打声招呼,独自一个躲在人群后头,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最后还是季初主动帮几人挡下了那些满怀好奇的书生们,然后叫出与自己相熟的两个同伴讲讲近日邸舍闹鬼的事情。
一说起这个,那些书生们似乎都有话要讲,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把这些天书房里发生的怪事都说了一遍,有几个人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确实看到过书房有鬼影闪动,并把当时的场景讲得活灵活现的,如同自己就站在旁边亲眼看那鬼捣乱一样。
听到这话的时候,华鸢很不给面子的嗤笑了一声,引商连忙用手肘捅了捅他,示意他别乱说话,虽说她自己也觉得这些人说得话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若说这世上的鬼怪都如他们所讲的那般蠢笨,哪还需要什么阴差镇守阳间?
若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要自己亲眼看看才是。
她仔细考虑了一番之后,当即决定今晚在邸舍留宿,并打发华鸢回去给卫瑕报个信。
华鸢本来正蹲在门边打哈欠呢,听了这话便起身踢了踢天灵,“你去。”
“九……九哥……你怎么不去啊!”天灵委屈之下,说话都利索不少。
“说什么话呢?”华鸢反倒觉得他莫名其妙,紧接着拿眼睛一瞥站在不远处的引商和花渡,“傻子才在这个时候走。”
除了被欺压的天灵之外,谁也没留意到他的动静。引商站在花渡身边,专心看着他与季初等人讨论学问。
说来也是奇怪,花渡这样冷淡的一个人,明明向来不喜欢与别人交谈,眼下却破天荒的主动问起了科举时要考的科目,那些书生们本就想与他攀谈,自是知无不言。
科举之制本就是由本朝完善的,所考科目虽多,但是方式基本只有墨义、帖经、策问、诗赋等。那些书生们一面讲,一面好奇道,“看你也是有些学问的,难不成从未想过出仕为官?怎么连科举要考些什么都不知道?”
花渡也只是模糊的答了一句,“原本没这个机会。”
“那今年你也没这个机会了,现在我们这些人可都是来参加省试的,你还是等着下次科举的时候考了乡试再说吧。”对方误解了他这句话的意思,还好心告诉他乡试是怎么回事。
可是一旁的引商却听懂了。如果她并未猜错的话,花渡生前多半是魏晋时人,当年可没有科举一说,若想出仕为官,必然要有一个好家世,出身门阀士族。这也是当时赫赫有名的高官多为王谢子弟的原因,陈郡谢氏与琅琊王氏权倾江左五朝,文采风流、仕官显达,几乎没有哪个世家大族可与其比肩。
就在昨日,引商还听卫瑕遗憾自己没有生在那个年代,今日就发现有花渡这样的身世,不由在心底感叹世事之巧。
可惜花渡已经不记得自己生前的过往,见她突然陷入了沉思,还以为她在担心此处闹鬼一事,便偷偷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无声的示意她别担心。
哪个孤魂野鬼敢在他面前闹事,岂不是自取灭亡。
引商本也没在担心这种小鬼,可是抬眸对上他的眼神时竟有了一种安心之感,正想笑笑说自己没害怕,却突然想到了另一桩事情。
“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顶替你镇守长安的那个阴差是不是也会离开了?”眼看四下无人注意这里,她趴在他耳边小声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事。
阴差虽为行尸走肉,但也不是真如死尸一般毫无知觉。他们挨得太近了,花渡几乎能感觉到她的呼出的热气,这让他忍不住攥了下拳,肩膀也不自然的瑟缩了一下,“是……是。”
尽管他不动声色往后躲的动作做得很小心,引商还是看了个清楚,本还纳闷他在躲什么,再看他的神色时却恍然大悟。这么久不见,她几乎忘了这人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冷冰冰的,他可是最不擅长与女子相处了。
她不怀好意的“嘿嘿”笑了几声,做出一副想要靠近他的姿势,但是实际上却往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了一个距离,就差豪气的拍拍他的背告诉他“别怕”。
花渡忍不住捂住了脸,半天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往她身边挪了挪,趁着那些书生去翻找诗册的时候低声问她,“你好像很不喜欢八……现在长安的阴差。”
怎么喜欢得来?一想到对方不仅挟持她去了一次阴间,还莫名其妙的说北帝送东西给她,引商就只想翻白眼。如今听他问起,不由好奇道,“你知道是谁顶替了你的位置吗?他说他姓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