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怨恨我丈夫是事实啊!” 我注意到志津代不叫“池内”的名字,而是称呼“那家伙”与他拉开距离。 “芙美子自杀的原因仍然是池内的问题吗?” “这个……” 志津代流露出憎恨,可是又控制住自己,哽咽地说:“是这样的。” “很抱歉,我听说她已经怀孕了。据说这大概是直接的原因。” “哎,令人感到很羞耻,可这是事实。” “但是,池内与芙美子是情人关系啊,要是结婚的话不就没事了吗?” “胡说八道!” 志津代突然目光变得很疏远,转过身去。 “那家伙没有决定与芙美子结婚。而且,我们家里决不允许出这种下流的事情。是那家伙强行对芙美子……” 刚说出“下流”,志津代慌张地闭上了嘴。 “那么,你们父母知道这些时,一定是很严厉地训斥了芙美子了!” “不,那孩子到那种程度,我完全不知道。直到死后,我才从警察那里听到,这让我非常吃惊。” 好像是想起了那时的打击,志津代睁大了夹杂着愤怒和悲伤的双眼。 4 在财田启伍死后一个月召开的“追悼会”上,我经志津代介绍,首次见到了z精工的曾根高弘会长。曾根作为发起人致辞后穿梭与客人中间,精力充沛地担当起接待工作。看不出有七十九岁的高龄,是个有派头的老人。 志津代一边与招待客人的每一位打招呼,一边抓到好容易转过来的会长,朝我大声招呼,让我们见面。 “雪子的朋友,叫浅见。” 曾根“啊”地止住脚步,抬眼打量我。 那一瞬间,我感到那看上去柔和的目光里隐藏着能看穿万物的敏锐和老狐狸般的智能。 “是吗?是雪子的……” 老人马上表情变得温和起来,“好好”,没有意义地应和着,接着钻进人群中去了。 刚才的眼神好像是——曾根流露出的瞬间的变化令我很奇怪。我觉得雪子姑娘的“朋友”不会让人感到有什么特别的。 接着我又呆了一会儿。几乎没有熟人的我闲得无聊便眺望窗外的景色。这时曾根好像是故意路过似的不经意地走过来说:“啊,刚才见过你啊!”我马上回了礼。他一边斜端着装有乌龙茶的酒杯,一边问我: “浅见是做什么的?” “我是自由撰稿人。” “啊,不错。自由最重要了。你老家在哪里?” “东京。” “东京哪里?” “在北区那边。” “说到北区,有个飞鸟山。” “是的,是赏樱的胜地。您知道啊?” “只知道名字。没有去过,好像是个好地方。你家在那附近吗?” “是的,那是孩提时代的游乐场。” “是吗?浅见还没有结婚吧?” “嗯,很遗憾,还没有。” “果然,是让人感觉不到有所拖累的人。这样的话,你在哪里住?你们家里人呢?” “现在还住在自己家里白吃白喝。和母亲、哥哥一家同住。” “啊,是吗!那可真是罕见的大家庭啊!你哥哥在哪工作?” “是公务员。” “是当官的吧!你哥哥可真了不起啊!在哪就职啊?” 那时我已经充分看透了曾根的意图。 “曾根先生认识我哥哥吗?” 我用直刺对方内心的口气说道。 “嗯?我认识你哥哥吗?……不,不认识。你哥哥叫什么?” 曾根开玩笑似地眯圆了眼睛,这反而让人感到老人的动摇。知道这只老狐狸也有动摇的时候,我稍微松了口气。 “啊!是警视厅……难道是警视厅刑事局长浅见……?” “是的,是浅见刑事局长。您果然认识。” 我微笑地注视着曾根的双眼。 “那当然,要是浅见局长的话我非常熟悉。”曾根笑着应答说,“这不是昨天今天的事了。”摆出一副端正严肃的样子。 “是啊,是浅见局长。啊,我也有些感觉……好像哪里长得很像。而且你一说飞鸟山,我想也许会是!” “您说既不是昨天也不是今天,那么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啊,是什么时候来着?那是……” 他眯着眼睛朝天棚望去。我感觉他好像是在思量着怎样愚弄我这个不懂事的家伙。然后,还是那副样子,只是把视线转向我说: “那还是你们卖轻井泽别墅的时候呢!” “噢!……” 我点点头,内心却非常震惊。轻井泽别墅是我十三岁时父亲去世后为了缴继承税而卖掉的。如果说知道我们曾经有过别墅,那至少要追溯到二十年前。 “那您是父亲的熟人吗?” “我们并不是很亲密,可是我当然知道大藏省的浅见局长。现在大儿子仍然当了局长,果然厉害呀!” “您这么说的话,作为老二的我可就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哪里哪里,你也很能干啊!你长了一双好眼睛。” 我以为没什么可夸奖的,所以夸我的眼睛。可他并不是这样。 “人,一看眼睛,就知道他的资质。你的才能不比你哥哥差,甚至会超过他。最重要的是不要被人侮辱。在这一点上,你哥哥很辛苦……!” 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瞄了我一眼,“哈哈……”地若有含义地笑了。 总觉得听起来“很费心”,像是意味着“被人侮辱”,我感到很不愉快。 “你知道我哥哥的事情吗?” “嗯?啊,人也是有历史的。他年轻的时候……” 只说了这些,曾根轻轻地低头说“告辞”,离开了我的眼前。我非常想追上去,抓住曾根的手继续问他“哥哥过去发生了什么”,可是强行忍住了。 从那之后我就惦记着曾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总是想到“你哥哥很辛苦啊……”、“人也是有历史的。他年轻的时候……”等等他说的那些话和他那讨厌的笑容。到底,哥哥年轻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什么? 父亲死的时候哥哥二十七岁、我十三岁。如果曾根知道那之前我们在轻井泽有别墅的话,或许父亲或是哥哥曾和曾根在轻井泽别墅交流过?我每年都去轻井泽,可是没参加过大人们的交往,也没有听说过曾根这个名字。 我很想确认那时的情况,不好意思直接问哥哥,又不好跟母亲开口。情急之下,我决定先去拜访一下《旅行与历史》的主编藤田。 藤田看到我,以为我是来预支稿费,于是故意装出很忙的样子,让我等了一会儿,又装做突然发现我似地问道:“啊,浅见,今天有什么事?” “不,不是找主编有事。我们公司有资料库的话,我想借资料。有点东西想要调查。” “啊,什么呀?或许我也可以帮你查查!” “要是查藤田的话,怎么办?” “啊,为什么这么说?交给我吧!不可小看我的信息网。想调查什么?” “曾根高弘这个人。” “曾根高弘?是z精工的曾根吗?” “哎?你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