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本来手头就不太富裕,现在多了二十文,我想去集上买点鸡饲料回来。”
林氏牵着韩玉的手,大声说道,“你看五婶子、铁林家、学志家的鸡下蛋多利乎,咱家的这几只这么沉得住气,时不时来几个蛋,也都是软皮子蛋,我看是缺饲料。”
韩玉也见到了,这鸡蛋本来硬壳,自家的鸡倒好,下的蛋都是软不拉几的一层皮,用手指轻轻一捅就破。不过她也知道其中缘由,自家的鸡是圈养,很多营养跟不上,这软鸡蛋壳肯定是缺钙导致的,散养让它们自个儿到处刨着吃就好了。
韩玉说道:“娘,五奶奶他们几家的鸡是放养的,吃得好,咱家的鸡这么圈着,吃不到虫子啥的。”
韩子明一拍大腿,吐了口白烟,说道:“我也正想说,就八只鸡,你说你把人家圈着,别说吃不好,那心情也不好啊。这人要是天天圈着还闷出病来呢。”
“净瞎说。鸡又不是人,有啥心情好不好的。”
林氏眉头微皱,说道,“我也想放养,可丢了咋办。之前放养的就被那些鳖孙娃子一个个给摸(偷)了,好不容易养大的,多肉疼啊。”
韩玉坐着,眼睛看着蓝天上的白云朵朵,脑袋里想法转了又转,忽然一阵透亮,心想,有了,对症下药,缺啥补啥。于是眉飞色舞地对林氏说:“娘,我之前在西头见人家摸玛格丽(田螺),说是在大锅里使劲儿煮熟了,砸碎,专门喂鸡鸭吃的,下蛋多,而且都是红心的好蛋。要不咱家也试试?”
林氏一听,来了精神,问道:“玛格丽喂鸡,我咋没有想到啊!成,等会吃罢饭,咱去摸点回来,看看效果咋样。”
其实韩玉对“玛格丽”这个词,现在仍旧抱着敬畏的态度,田螺就田螺吧,弄得跟外国女人的名字似的,不过这是农家的叫法,说田螺大家反而都不知道是什么。
韩子明拍了拍韩玉的头,说道:“还是闺女知道持家,省了多少饲料钱。这些个钱,攒着,大娃子以后的房子要盖,小娃子要婆娘的时候也得花钱,就数闺女省事了,真该多生几个闺女。”
林氏笑笑说道:“多生几个闺女,咱家养得起啊?就这三个娃子已经够折腾大半辈子的了。”
韩玉看着在一旁耍的兄弟二人,说道:“爹,娘,能不能叫大哥二哥去读书考功名?”
听她这么一说,韩子明也不说话了,吧嗒吧嗒抽着水烟,低着头。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还是林氏一句话打破了沉寂,她说道:“哪家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你大哥二哥读书的事儿,我给你爹商量了不是一次两次,可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钱。想当初,你还没好的时候,我跟你爹就准备把你……”
“都啥百老年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别提了。”
韩子明打断了林氏,语气有点冲,不过很快就缓和下来,“这人,就得认命。咱家没这个条件。你大哥二哥注定就不是读书人,还是老老实实种块田,有个一家子这么过着,没事没咋的,我跟你娘也就放心了。”
农家人,能吃苦,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思想上的保守,对天命鬼神的敬畏,也是显而易见的。譬如行商,按道理说,随便卖点东西都能养家糊口,供孩子上学,但因为商人地位的卑贱,加上人人爱面子,没有几个人愿意抛头露面。宁愿守着一块地,等丰收,受苦受穷。
韩玉这么想,当然没有嗔怪的意思,她也理解,千年百年,这土地上的人就是靠天吃饭,成了一种天性,一种传承下来的行为习惯,一时半会儿是改变不了的。她甚至可以非常肯定地说,如果自己不是穿越而来,也是土生土长的韩玉,那她最大的理想和愿望定然就是嫁个好婆家,相夫教子过一生。尽管现在也是想找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过生活,但前提是让自己的这个家富裕起来,走上小康之路。
第二天早饭之后,林氏提了个桶,领着韩玉和春草,去西坑里摸田螺。
这西坑的坑边都是含有大量沙子的泥,水里很清凉,不似泥坑那般浑浊。找了个比较平缓的地方,三人捋了裤腿儿,开始摸起来。
这些田螺都是野生,数量非常多,特别是有砖块、石头等杂物的地方,上面会附着特别多,小的有小拇指甲大小,大的有乒乓球的个头,而且田螺的外壳上都是些绿色的水锈。
春草正摸着,忽然举起来,兴奋地说道:“娘,看着是啥,河蚌子!”
韩玉喊道:“河蚌子更好,肉多,让咱家的鸡也打打牙祭过过瘾,给咱多下蛋。”
“这‘玛格丽’要是真管用,趁着天还不凉,好养活,赶明我再去集上打点小鸡娃(小鸡仔),养到过年,下的蛋够一家人吃的,晚了可就没有了。”
林氏弯着腰,手在水里捞摸着,不停说道,“你说这谁家有点红白喜事,你不得弄点鸡蛋送过去?这一来二回的,也剩不了几个,所以啊,多养点。早知道喂这些东西可以多下蛋,娘早就来弄了,你这死丫头,先前咋不吭声?”
林氏爱唠叨,韩玉听着也不吭声,只是傻笑。
“啊!”韩玉只觉得腿上一阵疼痛,连忙从水里蹦出来,回到岸上。
“咋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