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一个脚步迈出去,都似乎无比沉重,晃神间与一名人高马大的男人撞了个满怀。他被撞到在地上,立在他面前的男人居高临下,嘴里骂骂咧咧要他道歉,他没有任何言语,瞬间惹怒了男人。一阵拳打脚踢如雨点般落在他腰上,背上,头上。他不反抗,只是抱着头承受,如地上的一滩烂泥,任人践踏。简年心里轰然一怔,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虽然从那间小屋里看出他过得颓废,可当眼睛真切的目睹这一切,远远在他心脏能承受的范围。这就是他离开后所过的日子?他奔过去,严厉地指着当众施暴的男人,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男人被指指点点的气氛弄得不好意思,落下一句别让我再看见你后落荒而逃。一转身,简年才发现柏嘉荣已经走了好远。跟上去拽住他的手臂,收起同情的眼光,质问道,“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背对着简年的那双眼睛微微一闭,回头的一刻,一句淡泊的“你是谁……”如同坠落天际的陨石滚烫地砸在简年的胸口。他往后退了几步,一张脸瞬间苍白地像张白纸,尖细的手指抬起来,嗓音轻颤地叮咛了句,“你说什么?”他耷拉着眼皮,不紧不慢地又重复了一遍,“我问你是谁,你?认识我?”这句话滑进他的耳朵里,他的泪水抑制不住地流淌下来,“你,故意的吗?”他冷漠的目光摄向他,冷酷地说,“我不认识你,滚开。”语落的时候他一甩手,差点将简年甩在地上。简年手里的包被惯性高高的甩起,一条抛物线划过,手机被摔了个粉身碎骨。还有一张刚化验出来的单子随风飘荡,落在男人的脚跟。他弓下腰捡起,目光停留了一瞬,手指在隐隐发抖。简年胃癌复发!他又一次旧病复发了。男人幽深的双眼涩到刺痛。他将单子丢出去,继续往前走着。双腿像被灌了铅,抬一步都会抽疼全身的肌肉。“柏嘉荣。”简年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了一声。他充耳不闻,脚步亦不愿停下。简年咬咬牙,快速收拾这地上的东西,随后,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走完整整一条街,柏嘉荣才在一个银行门口驻足,颀长的身子躺了下来,角落里,有一个臭气熏天的乞丐在熟睡。他轻抬脚步,在他耳边低低地说了句,“回去吧。跟我回去好不好。”他翻了个身,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简年走到另外一侧,他不想放弃,又道,“回去吧,江屿风也很担心你。我们三个人好好在一起生活,让一切都过去吧。”柏嘉荣听烦了,突然站起来,将简年横抱起来。“喂,你要带我去哪?”他低下头,冷冷道了句,“闭嘴。”简年被他陌生的眼光吓了一大跳,喉咙里似乎有东西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再然后,他又被横抱了起来。他惊慌失色,“你做什么?”他依旧没回答,一条静谧的小巷里,开着家条件很差的小旅馆,他要了一间房,简年才警觉起来,但又怕柏嘉荣是有话要说,只能不动声色地任由着他。房门关上,柏嘉荣的后背贴在墙上,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香烟,打火机想去点燃的一瞬,他一想到简年现在是个病号,又不着痕迹地将烟放回兜里。从刚才那细微的动作中不难看出,柏嘉荣假装不认识他,兴许是想他的自尊心在作祟,他不想用柏嘉荣的身份如此狼狈的和他相遇。所以那天,他才会在留下外套之后离开,不肯相见。还是,他的精神真的出了问题?他也不想难为他,轻轻皱了下眉,冷静地问了句,“你有话要说吗?”柏嘉荣摇头,淡薄道,“没有!”简年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的简陋,心里隐隐酸楚着。他曾经是那么一个注重生活品质的人,金三角那间大宅子里连装菜的盘子用的都是鸡血玛瑙。而现在,他是在自我惩罚吗?怎么能落魄到这种地步?秀眉蹙得更拢,他咽下口水,探问道,“为什么带我来这?”他敛下眸,沉思了一会,心里已经暗暗做了个决定,但他不能说。只能希望有朝一日,他的私心能被眼前这个人原谅。缄默很久之后,才冷冽地道了句,“过来!”简年心里狠狠一颤,若是柏嘉荣的眼光真的能杀人的话,他现在肯定已经死在那两道冰凉如刀的眼光里。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提起了脚步,移了三步,两人的距离不足一米。柏嘉荣不紧不慢地道出一句,“在这里住一个月,陪陪我。”深邃的眸光里有一阵无法言语的波动,如平静海面突起狂风打在岩石上的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