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骂她!
王咏给自己倒了杯茶润喉咙:“娘娘心里头明白就好。依咏说,娘娘连《女诫》都不必深读,只要恪守宫规便罢。历朝历代对它的注解未免太多了,娘娘若全都遵循,只怕要活成偶人。”
他声音压得极低。
朱莹客套的笑了两声,忍不住心里犯起了嘀咕。
怪不得这王咏极力推行变法,除此以外,朝中大臣有谁想要革除弊病,只要把奏章给他,他一准送到皇帝面前,积极得很。果然……行为进步的人,在思想上也是超前的。
只是,他们好像还没有熟到无话不谈的地步吧,这种听起来离经叛道的话,王咏为什么专门叮嘱了她?
第7章招抚
朱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王咏聊天,试图从他的表现上找到端倪。
只是王咏确实很忙,他们没能聊多久,便有个没见过的内侍急匆匆的跑了来,道:“卢公公请厂臣去一趟司礼监。”
王咏应了,告辞离开。朱莹唯恐出了什么大事,也不敢挽留,亲自送他到宫门口,直望到王咏身影彻底远去,这才回宫。
虽不明白王咏为何对她说那些关于读书的话,还与皇帝的看法完全不同,也不怕她告黑状,但朱莹明白,这就是让他们关系更进一步的敲门砖,只要她认真自学,以后和王咏交流的话题便会源源不断。
人能深交的根本,就是思想和学问程度,可以对得上。显然,比起讨好直男癌皇帝,与王咏交朋友令人舒服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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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咏策马到司礼监衙门的时候,才发现正堂里头只有掌印太监卢清之在。
他先给卢清之叩头行礼,才问道:“不知上司唤我何事?”
卢清之摸摸没有胡子的下巴,示意王咏坐下说话:“自然是为了云城行省一事。”
云城承宣布政使司,在口语里常循着前朝习惯称行省,位于大齐国土的最南端,紧挨西魏、北魏等蛮夷小国,屡遭劫掠。
云城中自三司官到府州县文武官员俱都龟缩,致使敌国几百个人就能大摇大摆冲进下属州县,夺取财帛粮草妇女孩童,堪称畅通无阻。
地方上如此行径,已经延续年时日,期间还有多次隐瞒不报、杀良冒功之举。幸好新换的巡抚没有同流合污,密报皇帝,详细说了边疆的近况,皇帝勃然大怒,把当地官员几乎全都换了,法办者无数,至今足有一年之久。
新换的这批人,多半为主战派。新官上任,热情无限,严查狠打了进犯之敌不说,犹嫌不够,开始了长达七个月的故意引诱,引来敌军后,便如苍鹰扑兔,将其一举杀尽。
这个办法非常好用,却叫他们做得过了火,打得北魏损失惨重,几乎伤了元气。再加上北魏正值老皇帝病危,几个皇子争权夺利之时,不知哪个当权的脑子糊涂了,整饬大军,强攻云城。
行省兵力不足,派人飞马求援。战报到达朝廷后,引起一片哗然。
王咏是个彻头彻尾的主战派。他原打算亲自监军去打仗,顺便趁着这个好时机,反攻北魏,至少能吞下它一半国土,若有闲暇,还可整顿当地吏治,干他的老本行,便去兵部索要文宗时期讨伐北魏的故牍。
他想得挺美,谁知兵部郑侍郎听了他的来意,竟把故牍藏了起来,不肯给他,叫他无功而返,还联合兵部尚书等人阻止他。
王咏心里很不痛快,只是这到底是他自己的想法,还没来得及上疏自荐,听了卢清之的话,便问道:“可是有人对上司说了什么?”
“兵部意在招抚,求到我面前,请我劝止于你,”卢清之叹道,“我知你好边功,若是北魏先来进犯,你想去,一封奏疏递上来,我必不反对,只是云城此战,俱由当地官员开边衅引起,我也认为不宜调大军征伐,故而亲来劝你。”
王咏默然。
他知道,朝中大部分声音,都是求和的,其中以兵部为最,反倒御马监里的宦官们多半支持云城官员。
王咏一面觉得面对北魏非战不可,一面又恼火于云城官员不知收敛,掐着大齐西北边区正在打仗的节骨眼,作出这般阵仗来。
大齐粮草储备还算雄厚,若直接在云城周边调集军马,顷刻间便能大军赶赴,且不会影响西北防务。他是真没想到连司礼监顶头的人,都不看好征讨北魏。
卢清之见他阴沉着脸,又道:“况你年少气盛,眼里揉不得沙子,前几日刚刚为了故牍,在兵部闹了一番。此去山高路远,到了边境,恐怕你又要生事,与边将不合,偏偏信息不能及时送达天听,唯恐误事。圣上重视云城,容不得人胡闹。”
“上司此言,实在令人伤心。为何我便是胡闹了?”王咏据理力争,“自太祖开国以来,便招抚了这些小国,几百年来它们常常毁约,屠戮我治下百姓。此战虽有边将挑衅,招致大军之疑,根由却在北魏背信弃义上。可见招抚无用,必当诛灭此国,才能保边境久安。”
卢清之劝道:“虽如此说,可毕竟各处调兵,损耗民力,况圣上也隐有招抚之心。我想着,便听凭外廷请命,叫兵部开侍郎前往罢了。今日我看圣上的意思,是打算派你出外巡查。”
对面若是外廷官员,就算内阁大学士们出马劝止,王咏也绝不肯干休。
皇帝原本略偏向于征伐,如今忽然有了招抚北魏的意愿,想必是兵部那群人,抢在他之前对皇帝上奏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