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接受自己生母是个罪人的事实,相比起来,他更希望自己曾经的猜测成真。
他的生母只是个无辜的后宫女子。是朱太妃害死了她,或为着得到先帝仅剩的儿子,或为了报复,或是为了别的什么野望。
他希望真相是这样。
必须……是这个样子。
杨本影踉跄着退了一步,然后又退了一步。
他离朱莹离得远了些,那些已经散去的勇气,似乎再次凝聚起来。
他大声道:“你在骗朕,你嘴里没一句话是可信的,不……不然,朕早就过了十岁,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朕学着理政啊!”
因为她答应了先帝,让他好好随着大儒们学习。待他成年以后,她便正式教授他,等他能够亲政了,再一点点把政务移交给他。
朱莹冷笑道:“因为你还不够格。”
他很容易被人煽动,情绪不稳,出了错误只会拼命地往自己想象的样子中弥补,而不肯认清现实。
他还不够格,去治理一个国家。
杨本影喘息着看她。
他想生气。
可在朱莹面前,那些气愤,被她冷冷地一看,就彻底冻结在心底。
他想哭一场,又顾忌着朱莹的讥讽,硬是把那点酸涩咽了下去。
杨本影愤愤地跑出了屋子。侍奉皇帝的人匆忙追了上去。
门外守候的宫人陆续进来,询问道:“太妃,您看……”
朱莹沉沉地叹了声道:“都下去吧。”
宫人们迟疑地退下,朱莹忽又出声:“等等。”
她们停住脚步,恭敬垂头。
朱莹道:“叫外头内侍们注意着圣上,别叫他再逃了先生们的课。”
宫人齐齐答应,她才道:“都去吧。”
四下无人的西清宫内室中,满是冷寂的气氛。
四处都是林立的书籍帐录,以及朝臣们送来的奏章,仅有的几个能够称作摆设的东西,如今已经碎了两只。
朱莹抱着臂膀站在那里,长久地望着案头包裹着碎片的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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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本影回到思正宫时,宫中侍奉的人已经换了一半。
那些告诉过他陈年旧事的宫女内侍们,都已经消失不见。
他又气又惶惶然地叫道:“来人!来人!是谁把朕使惯了的人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