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钰儿!&rdo;一声断喝,田氏皱眉道:&ldo;你是在指责为娘吗?且不说我有没有让你二哥跪,就算我让他跪了又如何?天地君师亲,难道我这个嫡母当不得他的跪吗?&rdo;
&ldo;娘,我不是这个意思……&rdo;于钰摸了摸头,有些尴尬地陪着笑脸。一转头就冲着于清瑶招呼:&ldo;二妹,你总是比我来得早……&rdo;
&ldo;是五哥学业为重……&rdo;于清瑶笑着奉承,目光却是望向外面。
隔着竹帘,隐约看到叶如霜身形一晃,才站起来就几乎又要跌倒。站在她身边的于子怀立刻就伸手扶住她。虽然青萝立刻凑近,可是于子怀却没有松手,就这样一直扶着叶如霜走出了慈萱堂。
过了片刻,锦绣走进来,笑着施了一礼,和声道:&ldo;老太太,二太太自知自己做错了事,自请去祠堂前跪着,奴婢拦也拦不住,只得任她去了。&rdo;
拦也拦不住?!
于清瑶嘴角微扬,看着于钰苦起脸,却无话可说的神情,嘴角笑意便更深了几分。
好一个自请!看来,二嫂今晚,是不能回去自己房中过夜了。
陪着田氏说了一会闲话,一众小辈纷纷而至,吵闹着嬉戏着,慈萱堂中一派热闹,天伦之乐,足以羡煞旁人。
因田氏留饭,于清瑶吃过了晚饭才回去秋雨轩。走到半路,她停下脚步,嗅着空气中那弥漫而至的桅子花香。忽然间,就改了主意。
&ldo;雪儿,你不是同守二门的花妈妈交情不错吗?你去看看,今个儿可是她值夜,如果是的话,咱们去一趟祠堂那头。&rdo;
&ldo;小姐想去看二太太?&rdo;雪儿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就往二门跑去。
柳絮微微一笑,也没劝阻,只是道:&ldo;奴婢先回一趟院里,去取些吃食吧!想来那些大厨房的人是想不起来给祠堂那头送吃的。&rdo;
于家的祠堂,是在外宅与内宅之间,一条长长的甬道,要拐过去,走进院里,才能看到院里宽敞的祠堂。
小时候,于清瑶不喜欢祠堂,虽然她从来都没有真正走进去过。可是,光是站在院子里,看着那高高的屋脊,蹲在屋脊上的那两头怪兽,还有门里那些笼在一片幽光中的牌位,就觉得心里发慌。哪怕是逢年过节,跪在院中,看着兄长们跟在父亲身后走进亮起一片亮光的祠堂,她也仍觉得那扇门是一张只要一合上嘴就能吞噬一切的大口。
这样的心态下,她从来都是排斥接近祠堂的。不过,就算是她想要接近祠堂,也是不可能的。
于家的家规,于家的女子,一生之中,只可有一次机会进入祠堂拜祭。
新妇者,入门三日可拜;出嫁女,离门时可拜。其他时候,唯一能进入祠堂的女子,就只有在祭祀时奉祭品的长媳。而那个时候,其他的媳妇、女儿,就只能站在院中。或许,单只凭这一点,孟慧娘也足以傲视于妯娌之间了吧?
迈进院中,于清瑶还要出声,却在看清院中情形时,立刻缩回了脚步,退回到门口。
叶如霜仍然是跪在祠堂前。祠堂中,忽明忽暗的光,映得她清秀的脸也显出几分朦胧。而就在她身边,一个男人静静地望着她。那是于子怀。
刚才虽然没再在慈萱堂见到,可是于清瑶一直以为他已经回了清槐院,却不想竟是赶在她之前到了祠堂。
歪着头,于清瑶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不知是这光还是她心里想得太多,总觉得有些阴沉。
&ldo;小姐……&rdo;身后的低响才起,于清瑶就回过头竖起手指,嘘了一声。退出来,想了想,于清瑶还是又透着门fèng往里看去。
&ldo;后悔了吗?&rdo;于子怀的声音传出来,声音略有些沙哑,可是却听不出喜怒:&ldo;为什么做事这么莽撞呢?这样的大事,竟然不曾事先和我商量。如、如霜,你不是说要视我为天,视我为地的吗?&rdo;
&ldo;我没有说谎啊!&rdo;叶如霜抬起头,脸上的笑容仍是那样温和:&ldo;夫君,正因为我视你为天,所以我才不能让那棵老槐树挡住天空。也正因为我视你为地,才不能让它一直盘系着大地……夫君,我不后悔!即便是被罚跪,被喝斥,可是我一点都不后悔。你不觉得,站在院子里,仰头就能看到阳光,是件让人很开心的事吗?&rdo;
沉默下来,于子怀久久没有说话。过了片刻,才蹲下身去,默默地自脚下的提篮里,取出一只碗来。&ldo;这会儿,大厨房里已经熄了火,我只在咱们院里的小厨房里找到这一碗粥……有些冷了……&rdo;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叶如霜已经笑着接过碗。对着他灿然而笑,眉眼弯弯,连原本并不出众的容貌都似突然亮了起来:&ldo;知我者莫若夫君,我真的是饿坏了……&rdo;
看着叶如霜捧着粥碗,大口大口地吃着,于子怀低下头去,嘴角却是微微翘起的。
收回目光,于清瑶不自觉地笑了下。手指滑过身边泛着凉意的墙壁,她幽幽地笑起来。
她不知道叶如霜是不是真的如她自己所说的一样,真的那样重视二哥‐‐对于他们而言,那些话本里写的浓情甜蜜,还是很遥远吧?
可是,这样幽幽的光,静静的夜,目光相对而微笑的感觉,真是很令人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