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苏沉是被门外的沙沙声吵醒的。
梦中的身体因瘾症发作而痛入骨髓,因此醒来的一瞬只觉释然。
鲜明对比之下,更觉庆幸。
梦魇悄然离去,除了汗湿的被褥,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苏沉起身洗漱,披上衣裳,打开房门,看见淳王殿下正在院子里指使着下人扫雪,怀中抱着盘成一团的阿狸。
“苏沉,你醒啦?”见卧房门打开,淳王立刻抱着猫儿屁颠屁颠跑了过来,“你怎么才穿这点?昨夜下雪啦,再加一件棉衣吧!”
昨夜的积雪并不厚,日头照耀下莹莹发亮,以此为背景的淳王殿下,脸上是一以贯之的率真,整个人有种不输冰雪的纯净。
梦境中,阿芙蓉的肆虐,六殿下确有罪责,可这整件事的罪魁祸首,并非是他。
若非受人威逼,眼前知足常乐的淳王殿下,又哪里是会做出那种利欲熏心之事的人呢?
见苏沉直直看着自己,淳王突然有些拘谨起来,红了张脸:“苏沉?怎么啦?这样看着本王……”
“……”苏沉愣了愣神,摇头,“没什么。”
“不。”淳王笃定道,“你肯定在想事情。你每次想事情的时候就这副样子。”
苏沉好奇:“……什么样子?”
淳王组织了半天语言,一拍脑门道:“就是一瞬间看起来不那么机灵了。”
“……”苏沉沉默片刻,不置可否,却道,“我确实在想事情。”
“你在想什么?”
苏沉道:“我在想……”
看着眼前的淳王殿下,苏沉难免又想起梦中那位六殿下。
梦中的六殿下,从未自称本王,直至最后的分别,苏沉也从未听说过淳王这个封号。
苏沉问:“淳王殿下,您的封号是何时得到的?”
“?怎么突然问这个?”淳王摸摸后脑勺,道,“这封号是两年前,废帝李牧登基时册封的。”
“……”苏沉道,“为什么?”
“啊?为什么?”淳王显得莫名,道,“一般新帝登基,都会给尚未封王的亲王册封名号,以示手足之情吧?”
苏沉:“……”
直至这一刻,苏沉这才彻底明白过来。
梦中的李致,连这种台面功夫都懒得做,就更别提和六殿下有什么[兄弟情深]了。
在自己逃离长安城后,梦中的那位六殿下只怕是凶多吉少。
可梦境中的苏沉未及想这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那时他不得不及早离去,也并未多想。
认识了近二十年,从来都拿真心待他的人,临别之际,他连一句像样的道别都没有留。
如今,淳王殿下虽然站在他的跟前,可苏沉却明白,这份愧疚已远隔着遥遥岁月,再也无法弥补了。
“苏沉,你到底怎么啦?为什么问这个呀?”淳王见他怔怔的,终于忍不住追问起来。
苏沉甩开多余的念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淳王殿下,这个封号很适合你呢。”
淳王:“……?”
“还有……”苏沉道,“……淳王殿下,我还记得你在太后寿宴上和我说过的那些话。”
“……什、什么呀。”淳王的脸涨得更红了,一副羞恼模样,“又说这些,都这么久了,本王那些浑话,你就赶紧忘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