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佑瑜心内又惊又惧,不知是何滋味,只恍惚爬上马,跟在何泗马后。
何泗一言不发,只往前去,却不敢走的太快,然便是如此,连玉声也已受不住,浑身鲜血已将身前马儿染红,哑声道:&ldo;别走啦,何大哥,放我下来罢,我,我难受的很。&rdo;沈佑瑜在后面听见,鼻内一酸,眼眶发红,几欲落泪,何泗却不肯停,只咬牙道:&ldo;你忍一忍,我不大懂医术,等到了前方镇上,我立刻找个顶好的大夫来给你看伤。&rdo;
连玉声道:&ldo;前方‐‐还有多远?&rdo;
何泗道:&ldo;想来不会多远,你且忍一忍。&rdo;
连玉声却低低笑起来,边咳边道:&ldo;哪里的大夫,能治头骨俱碎,能治心脉重创?我,我现下还能说话,我自己都惊讶的紧。&rdo;他一面说,口边便不断涌出血来,头顶血色更浓,几乎要遮住他额头。
何泗哽咽道:&ldo;冉鹰随手一掌便可劈木断石,你,你要害之处挨了两下还能坐在这里,便是因你极为命大,你如此命大,定能,定能挺过这一关。&rdo;连玉声低叹一声道:&ldo;可我,现下实在是不想动啦。就叫我下来,在路边躺上一躺&rdo;何泗眼中含泪,还想再往前行,可前方目力所及,哪有半分村镇影子,低头一看,连玉声面色已渐渐灰败,双目微合气息微弱,若非何泗扶着,早已倒头掉下去。
何泗嘴唇颤抖,低声道:&ldo;好罢,总不能,总不能最后还叫你受一遭罪。&rdo;
他停下马,将连玉声轻轻放到路边半躺下,沈佑瑜自后方跌跌撞撞过来,伏在连玉声身边,哭道:&ldo;连大哥,连大哥,你睁下眼睛,莫要睡着。&rdo;
沈佑瑜连哭带喊,何泗面色怔然也不管他,连玉声却似乎被他叫声惊动了,勉力半睁眼睛,笑道:&ldo;好兄弟,莫哭啦,什么事,也值得哭成这样你这样,倒叫我想起,想起了我那小妹,她,她同你年纪差不多大,我总是瞧见你便想起她,可你们,你们性子倒不一样,她打小便不爱哭,我总是想,总是想好好一个女娃娃,受了委屈,也不肯哭,也不知是性子太好,还是太犟想着,便越发心痛。我总想着这次回了家,便带她一同走,往后亲自看护她,不叫她吃一点儿苦,到底,到底还是不能啦。&rdo;
连玉声说到最后,声音本已低不可闻,目中却忽地露出异样光芒,猛咳几声,道:&ldo;何大哥,我,我要托你一样事情。&rdo;
何泗紧咬牙关,低声道:&ldo;你说,不论何事,我都应允你定为你办到,若办不到,便叫我千刀万剐。&rdo;
连玉声笑一声,道:&ldo;这事不难,哪至于,哪至于发此毒誓。我只是想托何大哥闲暇时,去探探我家中小妹告诉她,大哥不回去啦,要她今后好生照顾自己,并非是大哥不惦记她,我在外时很是想念她,只是,只是不能回去啦。我还有,还有好东西要带给她呢我家便在,江州立城内,我妹子,是城中连家的四小姐,连玉亭。何大哥,你一定要代我去探望她,玉亭,也不知她如今个子长了多高了,我离家时&rdo;
连玉声面露笑意,似乎是忆起了极好的事,却再说不出话。
何泗一愣,就见连玉声再无声息,双目也已闭上。
沈佑瑜一惊,哭道:&ldo;连大哥,你说说话。&rdo;连玉声自然再无回应,沈佑瑜却总不肯信,抓住连玉声手轻摇道:&ldo;连大哥,你说说话,你话还未说完哩,你醒醒啊,别在这里睡着。&rdo;他摸住连玉声手掌,只觉连玉声手心渐冷,不由悲从中来不能自己,嚎啕大哭。
何泗心神恍惚,只喃喃道:&ldo;好了,我答允你了,一定去看连姑娘,必不会叫人欺负她,若叫我瞧见有人欺侮她,我定会为连姑娘出头,她若有什么想要的,山高水远我也给她取来,你可放心了。&rdo;他自顾自说罢,又在连玉声衣襟内摸索一会儿,取出那朵小小玉荷,那玉荷亦已染上些微血滴,令这碧色玉荷竟显出了些凄艳之色。
何泗握住这玉荷,将连玉声身子缓缓放下,呆了一阵,又低头看连玉声。
沈佑瑜仍在悲声痛哭,何泗心内凄然,忽地生出一股无名怒气来,飞起一脚便将沈佑瑜踢倒,厉声道:&ldo;如今你可满意了?长极州!长极州!若非你执意要去长极州,连兄弟怎会落得如此下场!&rdo;
他这一脚极狠,沈佑瑜挨了一脚,登时便痛的脸色发白,却不叫痛,只哭道:&ldo;我,我并未想要害连大哥。&rdo;
何泗冷笑道:&ldo;你并未想,他不还是被你牵累!若是,若是我遇见你时,你肯听话回去,怎会有后来这些事情?连兄弟,连兄弟此时也定是往回家路上去了,怎会,怎会‐‐&rdo;
他说不下去,早已泪如雨下,哽咽不能言,待缓了一缓,又咬牙踢了沈佑瑜几下,沈佑瑜也不躲,只是低声哭泣。何泗心绪难平,只仰天叫道:&ldo;苍天不公!分明是好人,却不得好结果,似连玉声这样天纵英才,偏不得人护佑,还要为这无用之人赔上性命!为何三个人遇险,却偏偏是他这个无辜局外人丢了命,叫他家中亲人该如何是好!&rdo;
沈佑瑜听的如锥心刺骨,愧疚之极,一时止不住,又扑到连玉声身侧哭道:&ldo;连大哥,是我对不住你,是我连累了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