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外人,你大可不必惺惺作态。”韦氏见他有一丝犹豫,连忙打断。
“我当真不知晓明德与三皇子构陷太子一事。”林靖澄拖着身子向前挪了两步,解释道,“当初我若知晓明德与三皇子有此勾当,安敢放他出府?陛下大可遣人暗中行凶,杀了明德。”
此言不必说的太透,韦氏细细琢磨来已能厘清个中原委,事态到了如今这等情势,林靖澄继续狡言虚饰的可能性已经极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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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越是想得如此透彻,韦氏的心绪愈发的激动,“故而,明德是你故意不曾严加管教,为得就是卸下陛下的防备?明礼作为她的儿子,陛下的甥子,你如此用心调教,为得就是稳固你尚书令的位置?”
林靖澄微微皱眉,未有点头,却也未曾辩驳。
纵使对此不感到意外,亲身经历这无望的结局,依旧令她胸中如同刀绞。韦氏再也无法遏制胸腔中的怒意,猛地前扑,将他摁在地上,抓起雪也好,抡起巴掌也好,尽数招呼在他身上,又撕声吼道,“林靖澄!他可是我们的儿子!你安能毁了他的终生?”
半晌,兴许是打得倦怠,亦或是绝望至了极点。韦氏长长吐了一口白汽,缓缓站起身来,偷偷拭去眼泪,语调如冰,“走吧,今日就让我亲自偿还二十余年前的旧债。”
林靖澄牙根渐渐咬紧,眸中闪过一丝异样,顷刻间涌出泪水,文臣之首的他何曾如此狼狈,当下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喃喃道,“错了,一切都错了······”
七八里路,若是未遇风雪,平素半个时辰便能抵达,而林、韦二人生生花费了一个时辰。可这后半程路途,二人便是默契的连半个字都未曾言语。
静心庵位于城南二郎山的半山腰,雪景极佳,只是二人各怀心思,无暇欣赏。恍惚间,只在白茫茫的一片中窥见一溜儿铁红的院墙,显得格外扎眼。
韦氏的眸色微微意动,脚下的步伐不免快了些。
静心庵前有一小尼姑正在扫雪,韦氏快步上前,敛神屏息,恭谨地行了一礼,道,“小师父。”
小尼姑将笤帚搁置旁侧,回了一礼,“施主。”
“烦问小师父,摒尘师太可在庵内?”
“施主,摒尘师太不见外人。”
“可否劳烦通传一声,就说故人韦英求见。”
“这···”小尼姑面露为难之色,上下打量一番,见她鞋子沾了些泥泞,许是徒步而来,又见身后那位匆匆赶来的男子,踌躇半晌后回道,“那位施主可是同行之人?”
韦氏转身一看,眼神略有不善,可依旧是点了点头,躬身一礼,“是。劳烦小师父通传,故人林靖澄与韦英求见摒尘师太。”
小尼姑的目光一直落在林靖澄身上,韦氏看的仔细,由起初的打量,到惊诧,眸色一变再变。
“施主请稍等!”
未多时,小尼姑施施然走了出来,合掌一礼,“师太只见韦施主一人,请林施主在外等候。”说罢,又转身回庵内,在前引路。
韦英斜睨一眼林靖澄,未有多言,旋即跟了上去。
摒尘师太的院落很是朴素,除却院角堆满劈好的柴木,和阶下置有两个石幢,几无他物。
小尼姑轻叩房门,却似重重击打在韦英心上一般,若非执着于爱子性命,早已横生退意。
“韦施主,请进。”
小尼姑轻轻推开房门,韦英刚欲阻拦已然不及。许若不是为明德之事,与长公主以长安城为界,老死不相往来是最好不过。
韦英似是为意念驱动,徐徐踏入房内,小尼姑很是识趣的紧闭房门。
屋中正坐一身着海青大袍的女子,妆容寡淡,未曾修饰,纵使已逾半百,可光阴仍未在她脸上留下过重的痕迹,朴素的着装反倒衬得她气质更为出尘。
摒尘师太一面又手执茶壶,斟上茶汤,一面笑容晏晏道,“韦施主,请坐。”
见韦英半晌未动,目光又直直落在自己身上,她也未露半分不悦,打趣道,“二十多年不见,怕已然认不出我了吧?”
韦氏狠狠地摇了摇头,将将脱下斗篷,已然被不知何时起身的摒尘师太接过去,又支好木架,置于火盆旁烘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