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雪容——”陆子农追过来,拼命在门外按电铃。她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就是不开门,不理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状况,他不懂她,她也不懂他,彼此相爱的两个人却总为在乎对方的感受隐而不发,最后,小小问题酝酿成灾。门铃停住了。她听见对面铁门关上的声音,一切恢复寂静。她连电灯都没开。也许,委屈的是他,他开始感觉每天腻在一起缺乏养分,所以,他希望留点空间给自己,所以,希望她培养自己的兴趣,建立自己的生活圈。原来,她一直在为难他。纪雪容的负面情绪因为看不见陆子农的心而开始泛滥。她不想曲解他的意思,但是,她无法克制自己为他加上罪名,因为,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解释,她根本无从了解起。搬到这里快两个月了,他对她还是彬彬有礼,像个寻常朋友一样,她主动去抱他、赖他,他被动地反应。连亲吻也不曾有过。或许,他根本不以为两人在交往,他待她,始终是朋友.想到这,她又陷入深黑无底的彷徨中。如果真是这样,他是怎样看待她的?和男明友分手后就迫不及待地找他垫档,说分手的是她,回头找他的也是她,现在居然莫名其妙地以女朋友自居,霸占他所有时间?短短几分钟里,纪雪容的脑中闪过千百种的可能,愈想愈往牛角尖里钻去。在公司里,她可以冷静地处理各种人事纷争,碰上爱情,她依旧是六年前那个无法说服自己,无法让自己冷静的任性女孩。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是如此吗?她在泪光中凄凄地扯开嘴角,简单一句“你到底爱我不爱?”就能解开的僵局,两道门之间却存在那么多与自己性格不符的障碍,跨不过去。她怕,怕他回答时有那么一刻迟疑、犹豫。怕自己梦想关于两人未来的一切,只是一厢情愿。但是,她拼命拉住自己不要再往黑暗处钻,因为,她爱他,不想离开他。这次,她不能再做出六年前那样冲动的决定……***纪雪容一夜无眠,一早,她便出门回桃园父母家。因为、心里有事,中午,难得全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却毫无胃口;下午,勉强打起精神陪两老打打小麻将,晚上吃过饭就回台北了。一个人在百货公司里闲逛,走累了,随便找间连锁咖啡馆,坐下来喝杯咖啡。落地窗外,十字路口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个人神色呆滞,步伐匆忙地往前走,即使生活不那么如意,都有别人无法分担的压力,这些人还是认命地往前走,继续为生活忙碌。她呢?工作顺利、家庭和乐、经济没压力,有个好到无可挑剔的邻居,她却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该往左还是往右。爱情究竟是占了女人百分之八十的心思,拥有爱情,就拥有百分之百的动力,然而,少了那百分之八十,剩余的二十竟只够维持日复一日,不知所谓的运转。陆子农是她的罩门,是她无论经过多少历练仍然无法破解的死穴,他的沉默更显出她的咄咄逼人,任性无理,终究还是无法成熟面对。十点过了,店面的灯一盏盏熄了,原本明亮热闹的街道也一下子黯淡下来,灰暗中只会使心境更加萧瑟,空坐在这里发呆,除了消耗时间,一点振作的念头都没叹口气,还是得回家。离开咖啡店,纪雪容驱车回到公寓。乘坐电梯,数字住上跳心情反而往下沉。从皮包拿出钥匙,才刚插入锁孔,对面的门便打开了。陆子农低低地唤了她一声:“雪容……”那叫唤酸了她的眼,明明一整天想的都是他,当人就在身后,她却反而倔强地不愿回头,门一开,迅速闪入屋内,现在,她还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而且,也不想再假装两人之间没有问题,嘻嘻哈哈地便让这件事过去。隔日,星期天,纪雪容依旧选择早出晚归,游魂似地到处乱晃。也许,梗着这口气,是要逼陆子农做个决定,她再受不了这样暧昧不清的关系了。古云:“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形容的便是纪雪容此刻的心境。过了一个惨淡的假日,星期一下午,纪雪容在拜访客户途中接到会计通知,一个往来许久的客户跳票了。这个客户在全省有十二家连锁店,贩售精美瓷偶以及各式巧克力,业绩一直不错,当纪雪容赶到他们总公司时,玻璃门内乌漆抹黑,空无一人,几问同样被跳票的厂商聚集在一起,气得跳脚。业务与平日交情较好的门市小姐取得联系,才知道她们也是临时接到老板电话,通知隔天不必上班。此时,各厂商主管陆续接到业务拨来的电话,所有门市铁门都已拉下,店里头的货也早被搬空。数十万的未收款对于大企业而言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小公司来说不但影响获利而且还严重打击士气,业务也十分自责,没有察觉客户的异样。这样恶意的倒闭,令纪雪容十分气愤,她不能让员工的辛苦付出被这样恶劣的人的给吞噬,除了采取法律途径外,几问厂商的王管讨论着,是不是轮流守在老板娘位于东区的住处,也许她还来不及搬家里的家具,或是还得处理房子的问题,无论如何,不能让她逍遥快活。责任感使纪雪容勇气倍增,她首先答应当晚值守,忘了自己只是个柔弱的女人,真要跟人拼了,不过是花拳绣腿。陆子农下班后将工作带回家里做,一直到接近晚上十二点,才想起好像没听见对面铁门开启的声音,不知道纪雪容到底回来了没。他打开大门,又犹豫着这时按门铃会不会将已经就寝的她吵醒。踅回屋里,深深地叹了口气,知道她还生他的气。其实,他真没料到她会发那么大的脾气,他只是希望她快乐,不需配合他的生活方式,并不是非黑即白,要断得这么一干二净。他喜欢跟她一起做任何事,却不想绑住她,但是,他口拙,让她误会了,又苦无机会解释。只能等她气消了,再好好谈谈。他回到书房,坐下来,不知怎的,按她家门铃。一颗心悬着,就是觉得不对劲,决定还是去门铃响完许久,门内却没有丝毫动静,这下,陆子农真的觉得不对了,连忙打行动电话给她。“雪容,你在哪里?”电话一接通他便急急问道。“还在外面……”她边回话,眼睛盯着远远行驶而来的一辆货车。“跟朋友在一起吗?”他不是想控制她,只是担心她的安危。“不是,我在等一个坏人……”那货车速度减缓下来,她的一颗心也提了上来“子农,我晚点再打给你。”“不要挂——”陆子农一听还得了,急了,“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那辆货车经过她车旁,又开走了,她沮丧地说:“厚……猜错了。”“纪雪容!”他又急又担心,她偏偏不好好回答他,一气急,声音大了起来。“你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回家?!”“就跟你说我在等人!”她心情也不好,空等了几个小时,坐得腰酸背痛,晚餐也只吃了一个三明治,已经够可怜了,他还吼她。况且,他们还在冷战中呢!“等什么人,在哪里等?”他难得用如此强硬的口气。她感到委屈。“你自己还不是有什么心事都不告诉我,为什么我几点回家就得跟你报备?!”“现在不要跟我吵这个,告诉我,你在哪里?”他一直惦着她说的“坏人”,脑子里想的全是她跟人起争执、甚至打起来、受伤的画面,她却在这么紧急的时候,计较他有没有把心事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