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养好伤的晋王,静默之后,冷冷开口:&ldo;我还记得,昔年晋王所说的一句话,如今真应验了。&rdo;
晋王饮酒,闻言便问:&ldo;什么话?&rdo;
&ldo;天下惟我可欺他,害他,旁人一个不许。&rdo;
晋王沉默片刻,照样饮酒不误:&ldo;不错。&rdo;
兴怀嚯的站起,发白的指尖指着他:&ldo;萧然,你才是残杀皇族、血洗内宫的歹人!你将这一切推给了六殿下!&rdo;他的声音嘶哑,胸膛中烈火焚烧不止,&ldo;你怎么下得去手?!&rdo;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被至信之人背叛的滋味,何况那人还担了这天下同唾、千古永骂的罪名!
他自斟:&ldo;说起来,本王还得感激赵公子,当时轻易地将皇甫泽年的刀交给我,使这场戏更加圆满。&rdo;
兴怀霎时唇白如纸,发着颤,抓起桌上酒壶便想砸过去,被身后晋国侍卫拦住。酒壶未落,酒液倾洒,泼了晋王半边脸,淅淅沥沥地顺着长眉长睫淌落。
他也不擦,淡然地看着被侍卫押跪在地的人,语调平静:&ldo;赵公子,你知道我为何不杀你吗?你还不知,如今皇甫家宗室,正铆足了劲劝易持登基。&rdo;
兴怀奋力挣扎:&ldo;是你授予的?!&rdo;
萧然点头:&ldo;不然呢?他们皇甫家,快差不多绝了吧?至于易持,只要有你在就足以牵绊他了。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害他,也不会伤你,待他登了帝,我便放你回去。若是你想向人揭示我的罪行,大可试试,看看旁人是否信你,再想想你赵家一百八十六人口的脑袋,是不是比我的刀坚硬。&rdo;
兴怀颤着嘴唇,而后抖着身体发笑,最后狂笑不止。萧然置杯问:&ldo;你笑什么?&rdo;
&ldo;我笑六殿下……何其不幸,得遇你萧然!&rdo;
他沉默许久,拂了半边脸的酒渍起身离开。身后的声音还在且笑且喊:&ldo;六殿下!臣替你不值,不值!何如遇此狼心狗肺、奸诈狠毒、薄情寡义之人,误你终生!不值!不值!&rdo;
他听不得,踹门而出,上马去重牢之地。
这软华温繁之都让人泯灭热血,变得同它一样懦弱心软。掠过千里风沙和枯瘠荒原,见到满宫缟素,他扶着生父棺椁入陵,满目丧麻,满耳哀声,他将软了大半的心一点点武装起来,磨成冷硬铁甲。
本以为已经无惧,心口的疼痛却在提醒一个事实:你不愿放弃那个人。
萧然到了大理寺,下马快步而入,狱官深揖:&ldo;大人。&rdo;他挥手让人起来,一边往里走一边询问:&ldo;人,怎么样?&rdo;
&ldo;按照您的吩咐,一直严加看管和伺候着,每日都点了睡穴,以防他自残。&rdo;
他走到尽头,看见绑在铁桩上的人,呼吸一屏。
狱官解释:&ldo;方才有刑官来审,我们便将此人从牢中拖了出来,过个形式,审不出什么便走了。&rdo;
他直直看着他,缓缓迈步走到他面前,眸中异光流转。
他四肢都牢牢以铁链缚在桩上,双耳塞着棉球,双目也被墨巾缚住,还被点了穴,看不见也听不见。
他呼吸乱了频率,有些艰涩地问道:&ldo;苏醒期间……他可说过什么话?&rdo;
&ldo;一个字也没有。他不肯进食,是宫人灌了清粥喂进去的,不然撑不住。&rdo;
他眼眶胀痛,低声道:&ldo;给他解开锁。&rdo;
狱卒立即解开铁链,桩上的人软软向前倒去,他张手接了满怀。
&ldo;人全部撤走,有人来再通禀。&rdo;
&ldo;是。&rdo;狱官率先离开,不出一刻,整座重牢只剩他二人。
牢门没锁,萧然将人横抱而起进去,将他放在收拾得极好的榻上。
萧然看了他许久,伸手想抚摸,堪堪停在肌肤前一寸之处。而后迟疑片刻,点开他的睡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