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大皇妹竟然逃出生天,那他这计划不是落空了吗?更可怕的是此事教父皇得知,他一定会让人去查,要是查到自己身上,只需要一条太子指使凶徒刺杀皇妹,残害手足的罪状,就足够废黜自己的储君之位了。羽乾皓立刻明白如今对自己危险最大的人并不再是大皇妹,而是自己的父皇,当今的皇帝陛下。
“太傅,怎么办?父皇定会很快查到我头上,那凌绝怕是不能留下……”羽乾皓一把抓住站在身边的许之臣的手臂面色苍白得说道。
许之臣略沉吟了一下,便说:“微臣觉得与其这会儿派人去除掉凌绝,等着皇帝查到太子身上。不如……”
“不如什么?”羽乾皓紧张地盯着许之臣问。
“当初臣与太子拟定了上中下三策,如今只能用第二策了。”
“第二策……”羽乾皓松开紧紧抓住许之臣手臂的手,颓然得坐了回去,额头上有更多的冷汗冒出。
许之臣带些狠绝之色道:“太子,此刻你切不可再犹豫退缩。如你所说,那第一策失去作用,那这第二策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迟则生变啊。况且方才汪直手下的小太监来传话,今晚大公主并未出宫,而是去了皇后所在的坤宁宫,这真是天赐良机。汪直所掌管的御马监的武骧左卫和武骧右卫,腾骧左卫和腾骧右卫,四卫营官都被我们收买,今晚我们举事,这皇城之内便是太子说了算。只要太子一举击杀大公主,再将乾清宫围了,让你父皇退位,那太子明日一早便是大周的新君了。”
“明早就是大周朝的新君”这句话对羽乾皓的吸引力太大,在太子位上呆了十三年,他一直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得做出兄友弟恭,儒雅好学,孝顺温良的模样,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能有朝一日坐上那至高无上的大周帝位。如今,那光芒万丈的机会就在眼前。只要登上帝位,他再也不用看谁的颜色,唯唯诺诺得活着。母后在天上,也一定会为他高兴。
不过想到自己这么做实属逼宫谋逆,他还是有些害怕和犹豫。
见太子羽乾皓犹豫不决,许之臣又说:“太子知道为何我一定要保太子登上帝位吗?”
羽乾皓抬眸望向许之臣,等他下言。
许之臣捋了捋下颌的几缕已然花白的胡须道:“微臣是看着太子长大的,这几年又做了太子的师傅,教太子读圣贤书明圣贤理。圣贤们怎么说的,‘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这可是维系整个大周宗法的核心,是立国之本。就算她大公主再贤,也不能破坏国本。因此臣决意要维护这国本,为太子争上一争。为天下读书人争上一争。”
顿了顿又说:“皇帝也明白走明路,阁臣们定不会同意,所以他一力扶持大公主,她一回京就让她掌了御前扈卫的三千营,后又专为她开恩科考女科。这都是在抬举她,把她抬到高于你的位置上,让天下的臣民只看见她,看不见你。最后逼得你自己上表不做这个储君,让朝堂上的臣子们无话可说。可是,臣却偏不会同意皇帝这么做。既然皇帝不走明路,那太子又何须再走明路。”
许之臣这话说得正气凛然,倒是把逼宫篡位说成了是为了维护大周国本。太子于是仅仅剩下的一丝害怕和犹豫也消失不见了。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那就立刻派人去通知汪直,让他今晚三更动手,还有就是告诉他只要我明日等上帝位,立刻封他为司礼监掌印太监。”
“是!陛下,微臣这就去安排!”许之臣躬身道,他已经提前将太子称为陛下,似乎觉得明早第一线朝阳射|进皇城之时,大周已然换了新君,而这新君就是他一力要保的大周名正言顺应该称帝的太子殿下。
乾清宫寝殿中,皇帝一直咳嗽,睡得不稳。殿角点着一盏羊角宫灯,发射出晕黄朦胧的光晕。中夜十分,皇帝从龙榻上坐了起来,击了击掌。立即有小太监进来将龙榻上的明黄帐幔用金钩挂起,郑六也进来在龙榻边伺立着。皇帝问他:“这会儿什么时候了?”
郑六躬身答:“回万岁爷的话,这会儿子时刚过。”
皇帝“哦”了一声,道,“叫宫人不必点灯,扶朕起来,替朕更衣梳发,再替朕端一碗提神的汤药来喝。”
郑六应了声“是”,随后却步下去吩咐。
不一会儿,郑六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一位小太监,端着朱漆托盘,上头搁着一盅儿醒神汤。皇帝已经戴好翼善冠,穿好明黄四团龙衮龙袍,正站在窗前负手望着太子东宫咸阳宫的方向,表情隐晦难明。
郑六走到皇帝身后,轻轻得说了声:“万岁爷,您要的醒神汤端来了。”
皇帝听到后却没有马上转身,仍是望着那处沉默不语。郑六也微微直起身望向咸阳宫,然后几不可见的微微摇了摇头,复又躬身下去,一动不动。
良久,皇帝转身,将手一伸,“拿来。”郑六赶忙转身将那盅醒神汤端起,揭开盅盖递到皇帝手上,皇帝接过去,从自己腰间荷包里摸出颗丸药含在口中,用那盅醒神汤将其送下。
见皇帝喝了醒神汤服了药,郑六刚欲开口请皇帝坐下歇会儿,便见得咸阳宫方向忽地有火光亮起,照亮了半个皇城的天空。随即有星星点点的火光汇聚在一起向乾清宫和坤宁宫涌来。伴随着火光的还有阵阵越来越响亮的喊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