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嵩道:“你猜得挺准。”
他不爱笑,也不会开玩笑,就这句话已经难得是个褒奖的意思了。
黎浔回他一个微笑,因为是他主动找上门来的,就等他先开口。
杨嵩出身武门世家,是个直来直往的性格,也不兜圈子客套,直接就重新整肃了神情道:“我原也是不该来找你的,但也确实没办法。听云辞说你曾两度替我姐姐诊脉看病,想必你对她的事和她的病情都多少心里有数,那我也无需瞒你,她昨日回了东宫之后状况就越是不好了,太医前去诊治她也直接不肯让人进去,谁都劝不住。我知道这样有些冒昧唐突,但确实也是无计可施了,她之前既是肯让你亲近就必是抱着些好感的,如果方便的话……能劳姑娘去一趟东宫,看能不能再劝上她一两句?”
太子妃前天的情绪确实很是不稳,很成问题。
而黎浔和她之间又确实算不上有多熟,杨嵩此请就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了。
杨嵩见她面露迟疑,便有些急了:“我知道我姐姐如今的脾气很是不好,但也确实是没有办法了才只能来请姑娘帮忙,往年也还罢了,自从去年年底病了一场之后她那身子就越是不堪了,再折腾下去我实在是怕……”
说着,竟是纡尊降贵的直接行了大礼,一揖到底。
这可是一等公候的当朝国公爷,黎浔哪敢受他的礼?赶忙侧身避开了。
男女授受不亲,她又不好直接上手去搀扶,场面就着实有了几分尴尬。
好在杨嵩是个直率人,后又站直了身子,神色乞求。
黎浔无奈,只能尽量和他讲道理:“其实你应当知道,太子妃那是心病。”
杨嵩于是苦笑:“我当然知道,可即便如此我也不能放着她不管。我家中母亲离世得早,七年前自打父兄罹难之后我就是她在这世上唯一仅剩的亲人了,如果连我都放弃不管她死活了,那她还能再指望谁去?”
说话间,少年的眼角似是泛起了一层水光,不过他很快的扬起头,坚决的又将那一点潮气逼了回去。
他这话其实很有些歧义——
太子妃既然已经嫁了人,那么按理来说太子才是她荣辱与共的亲人。
黎浔敏锐的察觉到,这位小公爷心里显然对太子是存着隔阂的。
不过这种敏感的话题她是绝对不会自行挑起的,见着实在推脱不掉,就只能暂且咬牙应下了:“既是如此那我明日便递一封帖子过去试一试吧。”
见杨嵩面露感激,她又连忙补充:“不过我与太子妃娘娘确实也仅有两面之缘而已,我只能说我去拜访试一试,娘娘若是执意避而不见,国公爷就恕我爱莫能助了。”
杨嵩确实也是走投无路了,他如今就是死马也当活马医的心态。
“好。好。”闻言,心中一喜,赶忙作揖道谢:“不管成与不成,杨某都先在此谢过了。”
黎浔又与他客套了两句场面话才亲送了他出去。
待他走后,黎浅才沉了脸又将黎浔拉回后院拽进了屋子里,关上房门就迫不及待的压着声音质问:“到底怎么回事?方才的那个少年他是……”
黎浔也是无奈,只能实话实说:“太子妃的亲弟弟,英国公府唯一幸存在世的五公子,如今大觐朝中最年轻的权贵——英国公。”
其实按照大觐朝中的祖制,有爵位的人家哪怕是上一位家主英年早逝,继承人也是要及冠成年之后方可正式受封继承爵位的,可当年老英国公和世子那一门男丁几乎全军覆没,统统战死北境,可谓大义,皇帝才破格允了年仅七岁的杨嵩直接承袭了他父兄的爵位,成了史上最年轻的一等公爵。
本来就是给个虚衔抚慰杨家也安抚北境军心的,但显然这位小小年纪的国公爷并不安于享乐,如今虽然还没领差事在身也严于律己,在竭尽所能的学习文韬武略,想要重新撑起杨氏满门的荣耀。
黎浅虽然前一刻心中已有揣测,可得到证实之后也是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跌坐在了椅子上,不安道:“那木木呢?她不是东宫那个侍卫乔旭的女儿吗?难道是太子妃她……不对啊,我怎么好像听说太子妃当初生的是个男孩?”
一番揣测之下,整个人都混乱起来。
说太子妃私通乔旭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太子妃是受大家教养长大的名门闺秀,就冲她在处理孔昭那件事上态度就可知她是个很有分寸和大局观的人,她嫁去东宫本就是为了帮着杨家支撑的,那就绝不会因为一己之私而做出让杨家蒙羞,甚至会连累到杨家的事。
照姬珩的说法是当初太子妃和太子的一个宠妾同日生产,分别生下的一男一女两个婴孩儿……
那问题就应该是出在当时生产当夜和这两个婴孩身上。
这件事的底细,乔旭一定知道,可黎浔却压根就没打算去问他。
不管事情的经过究竟如何,反正所有的一切都已成定局,太子承认了,皇家宗室也认可了当初太子妃生的是个皇孙并且还很不幸的夭折了的消息,事到如今难道谁还能把乔木木带到皇帝和太子的面前去要求给回她该有的身份和待遇吗?
太子和整个东宫一门联合起来罪犯欺君,皇家出了天大的丑闻!
不管太子妃受了多大的委屈,乔木木又经历了怎样可怕的遭遇,但凡他们所有人都还想要安稳无虞的活着,目前的这个局面和现状就都还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