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骆雪胸有成竹,他却十分忐忑,并不确定姬珩是否一定会来。
正在心不在焉的转悠,不经意的一个抬头却是如释重负——
姬珩披着一件黑色的裘衣穿过天井朝这边走了过来。
骆璟良连忙收摄心神,心里忙着打腹稿,斟酌着稍后要如何解释他和骆雪玩的这一出李代桃僵的戏码才能既显示出诚意又不会先惹了姬珩的猜疑和不满。
“殿……”迎面拱了拱手,刚要打招呼。
“骆相约本王到此相会,所为何事?”却不想,姬珩对这里出现的人是他竟然丝毫也不意外的样子,进门连寒暄客气都省了就开门见山的直言发问。
骆璟良对他这态度始料未及,一时有些无从应对。
姬珩左右看了看,手指随意拨动了一下旁边探出来的一支梅花花枝。
花枝反弹,雪白的花瓣扬起来几片,飘飘忽忽映衬在他清华绝艳的眉宇间。
他的眸色淡淡,依旧透着与往常无异的与世无争的平和,浑身上下的气度也一如往昔一般的岑贵优雅。
骆璟良没跟这样的人共事过,十分的不适应。
见他怔愣,姬珩就又意有所指的回头看了眼他方才走过来的天井方向,道:“骆相是想同本王就站在这里说话吗?”
骆璟良这才又飞快的定了定神,侧身让路:“殿下请。”
姬珩有意避嫌,怕被人瞧见他俩在这私下见面,这自然也是骆璟良的避讳。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只是叫人去他那位门生那要了这酒楼的钥匙,连人都没叫过来,这会儿这楼里除了他和他带来的在前面大堂看门的亲随也只有姬珩带来的几个人了。
这家酒楼骆璟良以前也有和人过来应酬过,环境还算熟悉,亲自引着姬珩去了右边尽头叫做雅竹轩的小院子。
院子特别小,就是做出来提升一下格调的。
骆璟良很有些匆忙,带着姬珩过来之后才想起来雅间房门的钥匙没在他身上。
连续的出错之后,他心中已经懊恼,正想着要么破罐破摔就站在小院里说了吧,姬珩却使了个眼色,跟着他过来的几个侍卫里走出来一个人,手上变戏法似的从发间拔·出个什么小玩意儿三两下将锁眼给捅开了。
姬珩反客为主,先款步走了进去。
骆璟良:……
尴尬是尴尬,他此刻也只能的尽量摒弃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也跟了进去,并且反手合上了房门。
彼时姬珩已经选了上首的位置坐好了。
“冒昧请了殿下前来,实在是抱歉,唐突之处还望殿下莫怪。”骆璟良拱手见礼。
姬珩微微颔首:“新年在即骆相能在百忙之中特意抽空约见本王想必是有何要事吧?有话但说无妨,您知道的,本王在次久留不得,最近领了个差事在身上的。”
他这么直来直往又急不可耐的,骆璟良那些迂回客套的说辞便全无用武之地了。
而且他被姬珩这么催的也是心焦,这时候就索性心一横也不管那些了,摆正了神色道:“殿下快人快语老夫也就无需兜圈子了,今日特意约见殿下是想问您,殿下可知您如今在朝的处境?”
姬珩瞧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什么,似是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只是面上仍做不甚在意的模样笑道:“骆相此话何意?本王向来少参与朝政的,又如何谈得上在朝中的处境?”
骆璟良见他装傻,反而找回些气势来,捋着胡子高深莫测的轻笑起来:“殿下是聪明人,老夫人今日瞒人耳目特意私底下来见您,自然是带着十二分的诚意来的,您就无需这般戒心了吧?自殿下在南境军中传回了捷报进京,您在朝中的处境就已经岌岌可危了,殿下难道不知道?您的岳家怀远将军府的祸事因何而起又是从何而来,殿下敏慧,纵然手里没拿到证据难道还猜不到根由吗?杜广良为朝廷命官,又在黔州当政多年,不管是他被人利用误导了,还是根本他就是直接参与的主谋之一,但总归……能利用他来检举揭发黎氏叔侄的人必定位高权重,这个人是谁,殿下心里难道没数吗?”
姬珩听他现在还在这洋洋自得又一本正经的与自己分析黎云泽那事的内幕,险些没憋住给当场笑了出来——
这位丞相大人在自己的府宅之内就被亲闺女耍得团团转,他甚至都不知道骆雪才是整件事的主谋和黑手,反而跑过来和自己一板一眼的分析起形势来?
姬珩尽力的忍住了,佯装慎重的手指轻叩在桌面上,过了一会儿才装模作样道:“骆相的意思是有人已经容不下本王了?”
“殿下慧眼。”骆璟良点头。
自觉是对方跟上他的思路就已经入套了,这便卖起关子来,反而不急着往下说了。
姬珩沉默了片刻,就很配合的主动发问:“那骆相今日约见本王……是特意为了好意提醒本王一声的?”
骆璟良捻着胡子笑道:“光是提醒有什么用?”
后又痛心疾首的叹息着敛了笑容,感慨:“殿下在边境军中立下战功,本是于国于民都大有裨益的事,老夫在朝多年,也是时至今日才觉得心灰意冷,就为了稳固地位便要凭着臆测去铲除异己——此等心胸,绝非是一国储君当有的。”
姬珩这次沉默的时间又格外长了些,但再次开口的时候却依旧还是无比的慎重,并不主动:“那骆相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