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长霖突然觉得很有意思。
这京城之地,皇城和朝堂之上,这些人之间呼啸往来的勾心斗角似乎远比他想象中的更有意思。
阜州离着京城也就两百里地,孔快马加鞭的赶过去,又用棺椁将兄长的遗体带回了京城,前后也就用了六天时间。永毅侯府打开府门开始办丧事,侯夫人在儿子的灵堂上哭得死去活来,几度昏厥,也不可谓是不惨烈的。
永毅侯也是一夜之间就老了许多,告假了一月在家看护妻子并且给儿子办后事。
孔府的白事,姬珩和黎浔没露面,只象征性的叫人送了一份吊唁的礼物过去,和别家都是一样的份例,并无特殊。
姬珩最近得了皇帝特旨,开始按部就班的跟着上朝,如今少了中间周旋的姬璎,皇帝也开始当面交给他一些差事去做。
黎浔这段时间就除了偶尔回娘家走动走动便足不出户的关在王府里养胎。
夫妻两个谁都没有对着废太子落井下石,姬珩每次进宫还是像往常一样,会特意绕去正阳宫一趟给林皇后请安,只林皇后心生不满,因为他在御前没有替姬璎遮掩丑事而导致的太子妃被逼死一事东窗事发。林皇后找皇帝哭闹求情多次都被拒之门外,她也就此将姬珩视为了眼中钉。姬珩头几次过去她都把人叫过去冷嘲热讽,意思无非就说他是个白眼狼。姬珩全都逆来顺受的听着,并不与她争辩。
林皇后找茬的目的其实也不单纯是为了出气,不过是打感情牌,想激发出姬珩心里的内疚,想要姬珩去皇帝跟前替姬璎求情的,几次下来姬珩并不上当,她却有些心力交瘁,后来姬珩再去,她便直接把人晾在外面不见。
总归姬珩是把面上该做的都做齐全了,不对姬璎落井下石,也不听林皇后的教唆,就只是规规矩矩的任她责骂。
后宫里的消息没有哪一样是能瞒过皇帝的,皇帝对他此举不说有多满意,但至少是没挑出不是来的。
姬璎和太子妃的事,当时那么巧黎浔也在太子妃那还机缘巧合的做了人证,他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怀疑的,只是当时的情况一切都很自然,他没找出刻意为之的迹象,再加上皇帝是很清楚自己这位六皇子对他那王妃的宝贝程度的,当时黎浔被困在火海,烟熏火燎的,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出事,再加上徐太医的口供为证……
他也就没有线索继续深挖了。
姬珩却是将他父皇的性情给摸透了,他自幼在林皇后宫中长大,又一直追随姬璎,他没把姬璎的事瞒皇帝,一来是敬重父亲,不想欺君,二来也确实可以解释成气的是姬璎险些将黎浔困死在火海中。这两重理由全都符合皇帝的心意,皇帝自然无从挑剔。
而落在皇帝的眼里,他只是实事求是的陈述了事实,事后也不曾对姬璎落井下石,这已经是顾念兄弟情义的表现了,总归算是差强人意了吧。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当时东宫火起时徐太医其实有机会第一时间冲出去阻止太子妃的,他只是被黎浔拿刀架着脖子给威胁了,虽然就是被赶鸭子上架,既然反正都要说瞎话,那他就从一而终的跟着黎浔说了也总好过是被姬璎再次收买威胁一次,好歹是太子妃的死和姬珩夫妻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皇帝几乎不太可能怀疑他是在帮着黎浔说谎,但太子和太子妃之间矛盾已深,他要是被太子收买了,却是很容易被皇帝怀疑的。
反正就是一言难尽,上了贼船之后就只能守口如瓶的一条路上走到黑了。
出了正月,二月初九春闱开试。
往年的春闱多是骆璟良负责的,今年骆璟良在新年伊始就被掳了官,而姬珩初涉朝政,资历不足,皇帝自然不敢把这事儿往他手上交,姬琮又专武事更胜于学识,这次春闱就很有点棘手,皇帝最后无奈,还是选了姬琮去主理此事,并指定了四位翰林大学士渊博之人协理。
春闱九天考下来还算顺利,之后就是把试卷封存起来等着几位阅卷官评定个三六九等出来了。
春闱放榜是在四月中,有许多外地进京赶考的举子都会在京城滞留等候放榜,所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京中又热闹了好些,那些有未嫁姑娘的人家,姑娘们相约出门踏青的次数都多了好些。官宦人家也多有留意,擦亮了眼睛试图从这些举子里挑出出类拔萃的先下手为强……
总归每年春闱放榜之后都是京中各家男女婚配的高峰期,这是不争的事实。
姬珩没管这档子事,只管专心的做着皇帝交给他的一些别的差事。
黎浔的肚子也日渐起来了,他忙完了公事就回家陪媳妇儿,虽然最近外面各家姑娘花红柳绿的到处晃悠,他却应酬都几乎不去了,这倒是也叫某些官员和他们家待嫁的闺女很是失望沮丧。
毕竟——
榜下捉婿抓个乘龙快婿回来虽然也体面,可这位信王殿下明显已经今非昔比,去她府里做个姬妾攀上的就是皇亲了!
也不知道这位殿下是不是谨慎谦逊过了头了,明明家里王妃大着肚子,他却没个纳人的苗头露出来。
而在阅卷官查阅考卷期间,皇帝却叫陈忠年趁夜悄悄去了一趟封存考卷的库房神不知鬼不觉的往成堆的考卷里多混了一份。
阅卷官传阅试卷选出了他们评定出的前三十八名的卷子,按照大觐朝开国之后的惯例要送进宫给皇帝御览的,可是选这些卷子的时候他们却一致发现之前传阅时候看到的颇为惊艳的一篇文章居然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