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扫过城墙上黑压压的一片叛军,他自冲着姬琮谈笑风生;“既然是误会一场,那就不必兴师动众让这东宜城内数以万计的兵士和百姓来为此拼杀白白送了性命了。叫他们散了吧,开城门,你们一家随朕回京当面和父皇解释清楚。”
姬琮将他堵在了这城墙之上,正是势在必得之时,哪肯放过这等良机?
他抬起手来,阴沉沉的冷笑:“跟你回去本王还能再活着回来吗?”
后面还想再义正辞严的指责一番以煽动他自己这边的军心,却不想姬珩从善如流,听他这一句话就当即毫不含糊的指天发誓:“朕以自己的皇位和身家性命为誓,只要你缴械投降随朕回京当面与父皇将一切误会说清楚,朕不仅不会动你一家的性命,还可以保证你怀王一脉如往常一样,荣华显贵,世袭爵位和封地。咱们兄弟父子之间,有什么话是不能说开的?你回去跟父皇请罪,今日这里为了护你而与朝廷开战的这些兵士包括他们的家人,朕也保证可以全部宽赦他们,不予追究。”
此言一出,当即把姬琮堵了个面红耳赤。
姬琮一时还没想好了反驳之词,他和唐天华背后为他冲锋陷阵的兵士们却先都看傻了眼,蠢蠢欲动的互相交头接耳起来……
“什么情况?是误会?”
“嘘,没听说是怀疑怀王欺君么……”
“陛下都指天发誓绝对不会追究了,这还打什么?”
……
世人都敬畏鬼神,誓可不是能乱发的,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一样的,姬珩就算为了诱敌也不可能拿着自己的性命和余生的运势来发下这种誓言,如果他要违背誓言遭了天谴,那此时费这么大力气骗姬琮缴械又有何用?
当然,姬珩发誓也不是发虚的,他对神明也是心存敬畏的。
只是——
他很清楚姬琮要的是什么,姬琮要的是一个揭竿而起抢夺皇位的借口和理由,何况现在对方还把他堵在这城楼上了,以绝对的兵力优势要杀他几乎轻而易举!
姬琮傻了也不会在这时候退步的。
“你不用在这假惺惺……”姬琮目光凶狠的盯着他,果然是半点犹豫也没有的,当即挥手下令:“杀!”
他和唐天华身边都很有一些铁杆的追随者,这些人自然毫无二话,得了号令立刻持兵刃往上扑。
后面那些正常编制的士兵和将领却是都在迟疑,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追随他们效忠多年的将帅……
姬珩这边众人一边护着他,一边迎敌拼杀。
然后身边一个亲卫一跃站在了旁边翁楼的屋顶上,声音洪亮的高声斥道:“陛下当众立誓绝不为难怀王一家,并可保他一家余生富贵平安,此等情形之下怀王仍是不肯归降,还意图率尔等于此处弑君,他究竟意欲何为?而且就算尔等执意追随并且也侥幸能弑君得逞……朝中太上皇仍在,太子才是有大义名分的储君,尔等追随的也不过就是个乱臣贼子!唐天华助纣为虐,想以区区东宜城的六万兵丁抗衡整个觐朝,你们有何胜算?纵然你们不顾自身安危,也想想家中父母妻小,就为了成全你们绝不叛主的一腔孤勇,便要葬送全家性命吗?此时迷途知返,陛下会念在你们是听命于人全部从轻发落,并且绝不牵累家小。”
他这一口气将话飞快喊完,唐天华身后就有弓箭手的冷箭杀到,他便只得倒身跃下翁楼的屋顶。
从军之人多讲义气,一般情况下这些士兵是愿意誓死追随唐天华的,可是大家都不傻——
朝廷方面再三保证只要他们罢手就一切揭过,既然怀王性命无忧也可保富贵了,他和唐天华却还是一意孤行的想在这城门楼上将陛下斩杀?
明明可以一语化干戈,所有人都不会有任何损失,可是这俩人却一门心思的怂恿他们弑君。
既然不会有失却还要做这大逆不道的事,那必然就是有所图了!
有些人杀红了眼,为了从龙之功头脑发热,一股脑儿的往上冲,但却有更多的人迟疑犹豫,渐渐地往后退去呈观望之势。
姬琮确实是孤注一掷了,姬珩这次孤身上城楼,绝对是冒了险的,他仗着人多势众自己就豁出去了亲自带人往前冲杀,誓要将姬珩斩杀于此。
姬珩这边确实情况不乐观,混乱之中两个女人被挤散了开来。
却也就是趁着这城墙上的场面正乱,两个孩子的身影游鱼一般的躲着兵刃穿梭,其中一个牵着另一个,巧妙的避开了所有危险抢到一座已经和城墙稳稳接上的攻城塔前面。
个子略高些,也略健壮些的那个孩子把小脸儿煞白被吓得有点腿软的另一个扶着先送上了攻城塔。
却不想那孩子站在高处战战兢兢的一回眸却正好看见远处趁乱刚捡起一把长刀劈向怀王妃的郑氏。
惊恐之余,当即哇的一声哭喊出来:“母妃……”
这一声哭喊也实在是过于尖锐,两个女人旁边刚好有姬珩的人,那人反手一刀先将郑氏给砍翻在地。
姬琮瞧在眼里,目赤欲裂,一时间脑中热血奔涌,失去了思考,顺手抢过旁边一个弓箭手的弓箭,拉弓搭箭一气呵成。
他是气昏头了,咻的一声,冷剑破空朝还摇摇晃晃站在高处的小世子背心射去。
别说他还是这孩子的亲爹了,就是无关之人,从军之人也都有起码的道德,所过之处绝不伤及妇孺,所以方才两个孩子自战场中间穿梭而行的时候才几乎没有遇到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