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即庆长十一年,双方照样没有见面。第三年的二月,秀赖得了天花。有一个时期,甚至传说性命难保。
家康这时在江户,听到这一消息,曾不止一次地自言自语道:&ldo;秀赖要死啦,秀赖准活不了啦!&rdo;
要是秀赖死了,那会对天下都有好处。如果活着,那么过些日子家康就不得不发动战争,攻而歼之,铲除威胁自己子孙的祸根。
家康的一位上了年纪的军师本多正信说:&ldo;真起祈求那一位早点死呢。&rdo;
正信主张早点把丰臣家给收拾掉。庆长八年,秀赖拒不上京的那一次,他就建议家康尽可能用这件事作借口,开战讨伐。但是家康惧怕这样做对世间的影响。秀吉墓地的新土未干,就把秀赖给杀了,世人会怎么想呢?得再等一段时间。加上西日本的大名们,虽说已屈服于德川家,但是他们的真心如何,尚不得而知。特别是秀吉一手栽培大的加藤清正和福岛正则,听说还私下派使者到秀赖处请安呢。
尤其是那个福岛正则,传说还曾私下对秀赖或淀姬讲过:&ldo;请殿下等待时机。&rdo;
所谓时机,是叫秀赖等待家康老衰死去的时机。听说福岛正曾说过,到那时,他将发动那些过去受过丰臣家恩泽的诸侯,设法把政权从江户夺过来,交给大坂。据他说,在家康活着的时候,各地诸侯慑服于家康的威力,不敢行动。再说,无论自己还是清正,都受了家康的恩泽,他不想因为这件事而与家康兵丸相见。但是到了秀忠这一代,那就用不着顾全情面了。
据说,正则用这番话来劝诫淀姬及其身边的人们不要轻举妄动。这些情报都传到了家康的耳朵里。情报的真假程度如何姑且不去管它,而象福岛正则这样的大炮,是有可能说出这些话来的。何况旁系的其他大名们看来也或多或少的有着类似的想法。总而言之,问题在于家康和秀赖的年龄。家康一年一年衰老下去,而秀赖却是一年一年长大成人。
正信说道:&ldo;倘使秀赖殿下出人意料地因患天花而一命呜呼,那么,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怕反倒是加藤和福岛之流吧。&rdo;
加藤和福岛是秀吉一手培养起来的,而同时在关原战役中又站在家康一边。福岛在主战场担任先锋,加藤则在九州钳制了西军的小西行长和岛津,两人都各自为德川家康建立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他俩又都是既爱得深又恨得深的人。正因为是这样一种性格,他们为丰臣家势力的衰退而忧心忡忡。对于秀赖,总想在不影响自己地位的范围内,至少能守护住他的一条性命。虽说如此,倘若秀赖因为患天花而自然地死亡,那么他们的上述感情将会得到解脱,也就可以不必去冒什么风险了。正信上面这番话,正是讲了这事儿的微妙之处。
然而,对家康来说,不幸的是秀赖竟脱离了危险,保住了性命。家康很失望。不过,这期间传来的情报,使他放下了心。原来当秀赖身患重病、生死未卜之际,天下各方的大名,竟没有一个前去探望。诸侯们对家康如此惧怕,他们对德川政权的稳定性和永久性评价如此之高,连家康自身也颇感意外。
顺便说一下,这些情报是有人从大坂城的内府送来的。提供情报的人多得简直不胜枚举。在秀赖身边保驾的七名将校之中,就有两人(青木一重、伊藤丹后)内通家康。此外,过去秀吉的门下客织田常真入道(信长的二弟),对于淀姬来说是舅舅。他在大坂城内养老,可在秀吉死后却事事处处为关东方面着想。上述这些人不断地给家康送去情报。
秀赖的康复使家康和他身边的人们暗暗地下了决心:要把这个年轻人从地上抹掉,除了采取政治和军事方面的断然措施之外,看来已别无他途了。
无论家康还是军师本多正信都知道,大坂城的实际掌权人是淀姬的奶妈‐‐一个名叫大藏卿女官的女人。正信经过曲折的安排,又不让人觉察到是关东方面指使人做的,巧妙地编造了一个谣言,吓唬这位大藏卿。谣言说,如果现在不建造神社佛阁,那么,秀赖殿下就要没命了。秀赖这回患天花,也是由于神佛显灵。秀吉公在世的时候,一生不知打了多少仗,杀了多少人。被杀的鬼魂会作祟来折磨秀赖殿下。天下有不少神社佛阁破败倒塌,如能将它们修葺一新,那么这些恶鬼就自然会纷纷散去。大藏卿女官把别人告诉她的这些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淀姬。淀姬听了,不寒而栗。
这位贵族妇女茶茶,又称之为淀姬或大虞院的女性,要说以她儿子秀赖之名,在这块土地上留下了什么业绩,那么,充其量不过是重建了许多神社、寺庙而已。她对宗教狂热地投资,是从这时候开始的。京城的北野神社,出云的大社,鞍马的昆沙门堂,河内的誉田八幡宫,京城的东寺南大门,睿山横川的中堂,三条的昙华院,摄津的胜尾寺,大坂的四天王寺,醍醐的三宝院仁王门,京城的南禅寺法堂,山城的石清水八幡宫,大坂的生国魂神社,上醍醐的御影堂和五大堂,如意轮堂、楼门等,不一而足。其势之猛烈,简直可以说遍及了整个近畿及其周围地区,在这一带的众多的名山宝刹之中,几乎难以找到一座没有写着&ldo;右大臣秀赖建立&rdo;或&ldo;右大臣秀赖修筑&rdo;的匾额或留下有关记录的了。寺庙和神社的建造和修理,哪怕是一处,也是要耗费巨款的。淀姬她们花在上述这些寺庙神社上的钱财数目之巨大,简直会把人给吓坏的。淀姬对秀赖的前程祈求得如此之深,甚至使身在关东的本多正信都不由得感到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