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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到了太孙的书房,玉春姑姑惊奇地发现,太孙有段时间晚膳用得突然多了起来。
直到有一回,我将帕子里的桃花酥递给她吃,她才脸色一变,声称再有下次,就将我撵出宫去。
我吓了一跳,从此再也不敢向太孙讨要点心。
但架不住嘴馋,趁太孙不备,我总会一边偷偷看他,一边伸出爪子去摸攒盒里的点心。
这一摸,就摸了三年。
太孙定然是知道的,但他一次也没拆穿过我,想来是不愿跟个傻子计较罢。
只一回,我偷塞在嘴里的糕点还没来得及咽下,太孙忽然来了兴致,唤我将他那块上好的绛墨取来,他要作画。
我被噎得直翻白眼,一边去匣子里取墨锭,一边猛锤自己胸口,哐哐几下,将那块卡着的点心艰难咽下去。
憋红的脸稍稍恢复,我站在太孙旁边为他研墨,只见他笔墨自如,眉眼专注,三两下在纸上画了只老鼠。
灰白色的小胖鼠,憨态可掬,豆眼顾盼,生动传神,正贪婪地啃着桌上一只裂开的石榴籽。
太孙画得极好,连白茸茸的鼠毛都勾勒得活灵活现,显得小胖鼠逗趣可爱。
末了,太孙为这幅画命名「黠鼠」。
那年我十三岁,看到太孙画得这样好,忍不住高兴,眉眼弯弯冲他竖起大拇指。
结果太孙挑眉看了我一眼,轻嗤,又拿起桌上的笔,在老鼠的胡须上点了个不起眼的石榴残渣。
我乐呵呵的,又竖起大拇指冲他拍马屁——
「殿下真厉害呀!真厉害呀!」
太孙懒得理我,命我将画收好,我连连点头,正要拿画离开,却见他又唤了我一声。
疑惑地回头,他朝我招了下手。
然后我上前凑到他面前,他皱着眉头,面带嫌弃,伸手在我唇边抹了下。
我后知后觉,原来偷吃的点心屑就沾在嘴角。
太孙的话很少,且喜欢安静地待在书房看书。
而我因着自己傻子的身份,越来越不怕他。
困了就抱着桌子腿睡觉,饿了就偷吃攒盒里的点心,并且研墨的功夫也越来越好,从总是沾染在脸上、鼻子上,到手法娴熟,颇是用心地学了一段时间。
无意之中,我还发现太孙常用的松烟墨有点好吃,每次研好都忍不住用手指沾点在舌尖,咂咂回味。
太孙一开始神色怪异,挑眉呵了一声,后来又觉得有趣,每次动笔之前,都要促狭着等我尝完墨,才慢条斯理地开始提笔。
仔细想来,人们对傻子总是颇多容忍和纵容的。
我与太孙的交集,三言两语,仅限于书房,也仅限于偷吃和尝墨,本该一直如此。
直到景寿十二年的中秋宫宴上,烁阳大长公主端给太孙一碗杏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