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亚平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当他闻讯赶回上海时,萍萍的电话也就跟着到了他的办公室。电话里,这个女人开门见山地询问案子侦破的进展情况,她显得颇有点自得地表示,她在上海等候破案的消息。
“那你到公安局来一趟,有些情况我们还要向你了解一下。”高亚平说。
不料那女人却说:“该提供的我都已经提供了,我没有必要来了。我会每天打电话来询问案子进展情况的。”
高亚平还想跟她再聊聊,观察她的动向,那女人敏感地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你大概想查出我现在何处是不,可连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
这里萍萍正自鸣得意,那里高亚平却听到电话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们这里是曲阳路赤峰道。”
然而,高亚平当即带人查遍了曲阳路赤峰道一带二十几家旅馆、招待所,清查进行了一夜,却不见这个女人的踪影。
这无根的浮萍,又飘到哪里去了呢?
高亚平暗暗焦急起来。
熙熙攘攘的上海火车站。高亚平终于探得了萍萍欲逃往深圳的确切车次,早早就在新客站广场恭候了。奇怪,已经接近开车的时间,这个女人怎么还不来!会不会换了车次?高亚平和他的战友们化装埋伏,等得好心焦。直等到日落西山,这个女人都没有出现。
高亚平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居然会有这么敏锐的注意力和惊人的记忆力:当公交车驰近新客站广场时,她从车窗口窥见了高亚平那辆未更换车牌照的车子。那辆车在勘查现场那天曾经在她家门口停过,这一个小小的细节居然断送了高亚平自以为走得很准的一着棋。
几天后,萍萍又来电话了,这次高亚平早有准备,他查出了电话的发话地,然后拿着萍萍的照片,找到了发话地那幢楼里做过居民小组长的老妈妈。
“这个女的我见过。”老妈妈连连点头说,“记得她是由一个老头儿陪着出来的。”
高亚平心里一喜,马上如此这般地向老妈妈布置了几句。
当萍萍驾轻就熟地摸回这幢楼来,有人轻轻地拍了她一下,唤一声:“萍萍!”
这女人闻声下意识地扭过头来,发现是一张陌生女人的面孔时,顿时一愣,就在这时,旁边闪出了两名刑警,萍萍的脸刷地一下变白了。
审讯室里,萍萍仍是故作镇静,与高亚平兵来将挡地周旋。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高亚平居然能够如此准确地点明她移尸作案的几个细节:9月8日夜,有人看到你坐在你父亲开的一辆客货两用车上;在路上,车抛锚了,你父亲找人相帮推车,你则去买了几瓶冷饮犒劳人家……
说者有意,听者心惊,这不就是她欲盖弥彰的一个场景么?高亚平轻描淡写地点到为止,萍萍却是如雷轰顶,难以招架了。
高亚平不失时机地道一句,我知道是谁在协助你,还是你自己交待吧!
萍萍耳边轰地一声,她的心一下抽紧了。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心里一遍一遍地诘问: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她自以为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她不相信会败在公安手里,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又抱着最后一丝侥幸,低低地说:“我只要看上他一眼,我就全部都讲给你们听。”
她没有想到,她那有着十几年党龄的老父亲,在政策的感召下已经交待了移尸的全过程。
当她得知父亲曾痛苦地表示:“杀人偿命,让我替我女儿去死吧!”她悲叹道:“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把我父亲给拖进来啊!”
面对高亚平期待的目光,她悲叹一声:“高队长,打一看到你,我就知道我是瞒不过去的了。”
萍萍当初蹬掉她教书匠的丈夫,丢下女儿,嫁给陈老板,多半是冲着上海这块令人向往的热土来的。陈老板在上海事业做得很大,她想把家安在上海,今后她跟女儿的发展都是很有希望的。再说陈老板确实一表人才,尽管学历低了些,她想这点是不能求全了。
然而她没有料到,陈老板婚后劣迹复萌,频繁地和别的女人鬼混,竟发展到当着她的面跟情人在电话里调情。
她先是好言相劝,后又严辞指责,陈老板竟以“她比你漂亮”相讥。
当她终以离婚相威胁时,每次都在吵闹之后,被人高马大的丈夫拳脚交加地制服下去。
当丈夫终于冷静地接受离婚时,她提出要求想分得上海的一处房产,哪知陈老板严辞拒绝:“房子和财产都是我乡下的儿子的!你一点也别想拿走!”
结婚一场,人财两空,她咽不下这口气。一气之下,她在陈老板的牛奶里下了安眠药,想在睡梦里杀了他!
半夜里,她见老板睡得很死,伸手推了推他,丈夫翻个身,嘟嚷了一句:“干吗!这么晚了还不睡?”她心里一惊,没下手。
1998年9月8日晚,陈老板去给前妻和儿子送抚养费回来,触景生情,她又为财产分配与丈夫恶吵了一场。睡觉前她将安眠药装在维生素c的瓶子里给他服用,由于加大了剂量,她见他睡得很死,推了几次都不动,遂抡起桌上的啤酒瓶狠狠地砸死了他。
她想找街上的民工相帮运尸,又怕被告发,只得求助于老父亲。为了借运尸的车子,她拨通了前夫的电话,以借车跑了趟生意为由,条件则是前夫今后要看女儿,她可以大开绿灯。因此她借到了一辆客货两用车,谁知车没到码头就抛锚,她只得再找民工推车。她没有想到她为民工买饮料之举已成为警方查案的一个证据。
当她和父亲到江边察看了抛尸点,如此这般地实施了运尸埋尸的全过程后,她又赶头班船赶回崇明上她的第一节课,时间安排得有条不紊,给警方摸排造成了没有作案时间的假象。
高亚平从陈老板居室的卫生间吊顶上搜出了萍萍用皮带串起的项链,戒指和手表。然而在他脑海里串起的却是这个女人留给世人的教训。?
1999年5月,萍萍因犯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其父被判处尤其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