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维天拿出早就预备的白酒和罐头,自己对着瓶嘴猛喝一大口,又递给李显名,李显名喝完又递给高云。酒精在三个人的血管中燃烧着,此时此刻,李显名还没有意识到,他正向罪恶的深渊迈进。
一瓶酒快喝光了,吴维天把最后半瓶酒一口倒进肚里。酒精烧红了他的脸,显得格外狰狞可怕,他怪声怪气,说:“来,姐们,给我们哥们写两封遗书,就算我他妈给家最后的信了。”
高云把桌上的罐头挪了挪,铺好了纸,记下了吴维天的口述:“我杀人是出于忍无可忍,是为了报仇……”
高云问李显名:“你怎么写?”
李显名竟然不加思索,说:“行了,就照这个给我抄一份,换上我的名。”
高云把两份遗书写好,吴维天看了一遍,满脸杀气地说:“一不做,二不休,杀就杀个彻底。”说罢,操起两把寒光逼人的砍刀冲到外屋,李显名也跟了过去,两人借着酒劲,一阵疯狂的劈砍,把好心的房主和两个无辜的孩子砍成肉泥……
三个恶人离开吴为家,跑进工厂,摸进宿舍,各自挥舞砍刀,从炕头往炕稍挨个劈砍,一连砍了两个,其中一个没砍死,挣扎着跑到门外,吴维天追上去,一阵猛砍,把他脑袋都砍烂了。屋内,一名工人正向李显名求饶,吴维天进来,上去就砍,李显名也狠了狠心,上去两刀,把这个工人砍死了。
几个人来到车间,寻找林青报仇。林青不在,就骗出两个平时和吴维天不和的工人在院内乱刀砍死,然后,几个人爬上一辆卡车,李显名把车开了出来,冲出工厂,向林青家开去。
吴维天用手抹着溅到脸上的鲜血,发狂地说着:“我今天真过瘾,杀得真痛快,就是都他妈没冤没仇的,快往林青家开,杀那个狗娘们。”
李显名开车飞快地驶着,猛然间汽车停了下来,李显名看一下仪表,沮丧地说:“没油了。”
三人往车外一望,汽车正停在公安局门口,吴维天懊丧地说:“真倒霉,送到公安局门口来了。”三个人只弃车奔逃。
东方发白了,吴维天逃到公铁立交桥上,望着飞奔而来的列车,对李显名和高云说了一声:“大哥我先走了。”说完在列车的铁轮下碾碎了罪恶的身体。
吴维天死了,李显名和高云分别逃窜……
傍晚,高云落网了。
次日李显名被捕了,审讯时,他这样回答着:
问:“你杀了几个人?”
答:“八个人。”
问:“都叫啥名?”
答:“我叫不上来。”
问:“你为什么杀这八个人?”
答:“我不知道,是我同案让我砍的。”
问:“你同案让你砍时,你是怎么想的?”
答:“我没怎么想,他让我砍我就砍了。”
临刑前,李显名留下了这样一封遗书:
我今天开庭回来,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在万分沉痛与悔恨之中!终于下了最后的决心,给您写了这第一封、也是最后的一封信。
儿拿起笔来觉得有干言万语,可阵阵绞心,使儿的手颤抖,悲痛难忍,又不知该从哪说起。本来有些话不该讲,怕引起妈妈的伤心,可想到这仅有的机会,儿不能不讲,况且儿为世一十八年,也是初次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生活,什么是离别,什么是父母之爱。在这暂短的牢狱生活中,也就是儿生命最后的有限日月中,头一回认真地反省过去,思索人生,意识到了生命与自由的价值。当然这一切都太晚了,但我要在这最暂短的时间里,真正地做一次人。
妈妈:因儿的罪过给社会和家庭造成的后果是惨重的。儿将遭到人民的审判和法律的制裁,这是天经地义的,罪有应得的。在儿名字的前面将出现可怕的罪名。人们一定都切齿痛恨,使儿亵渎于朋友之中,败坏于门庭之外……
为儿成为罪人之时,妈妈一定会感到惊愕,感到不可思议吧?是儿辜负了党和人民的培养教育,还有今生今世不能偿还的父母哺养之恩。妈妈一定想知道儿是怎样变成杀人犯的吧,这并不是儿的自然属性,生来就是杀人犯。儿与任何人一样有血、有肉、有灵魂,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从小热爱学习,热爱祖国,幻想着将来能成为一名对祖国、对人类有用的人。
最终我染上了一些恶习,正直的人们开始疏远我,瞧不起我。我感到孤单,感到苦闷。这时社会上的另一种势力却看中了我,向我伸出手来。我开始接触了另一些人,在“哥们”的带领下寻求着人生的所谓乐趣,整天喝酒、跳舞、打仗,论“哥们”,讲“义气”。
我的脾气越来越坏,因一点小事就乱动干戈,直到发生了最后的惨事。我不是不珍惜生命,古语说得好,蝼蚁尚且恋生,何况人乎?我是杀人的罪犯,但是,杀害我的是“哥们义气”,是“哥们义气”把我推上了断头台。
美丽皎洁的月光,照着笼中的我,在这最后的时刻,只有你伴随着我,度过这不眠之夜。呵,我这罪恶的人,在仟悔中思念……
妈妈,儿将走向刑场了。到另一个世界去改造了。死去的人是带不走任何东西的,痛苦留给了活着的人。忘掉我吧!
永别了,爸爸、妈妈、小妹妹、我的一切亲人!
1986年10月,李显名和高云双双被执行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