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蔷赶到腊月二十九这天,整理好了焦碳炼钢的全部资料,在文件袋上压上“绝密”的火漆,让法安连夜送到卢象升府上。
她估计,这个年,卢象升是过不好了。
这个年,太仆寺卿吴炳庶也过得不好。
他在腊月二十,朝廷都快放年假了,才收到罗寅的“炭敬”,想到耽罗岛远悬海上,往来不便,他就释然了。
谁知年三十这日,他却被锦衣卫请到北镇抚司喝茶,问他知不知道,沈世魁从耽罗岛运走六百匹战马这件事。
吴炳庶确实不知道这件事,锦衣卫也没有为难他,只让他回去查清楚,年后再来汇报。
吴炳庶到锦衣卫走了一遭,回到家,忙把罗寅送的炭敬全部装起来,直接送到了锦衣卫,谁知大年初一,锦衣卫也放假了,他只好又拿回家,跟拿着个烫手山芋似的。
其中有几张貂皮,已经被他送给夫人,夫人准备缝制一件貂皮大氅,幸好裁缝店也关门放假了,那貂皮还没拿出去。
吴炳庶好说歹说,才从夫人那里,哄回了貂皮,害得他大过年的,还要睡书房,气得他把罗寅历代的祖宗,问候了无数遍。
他更不敢怠慢,连夜写了信,派一个家人南去,雇船去耽罗岛,打听沈世魁运马的详细经过,年后好向锦衣卫交待,免掉自己的罪责。
而耽罗岛上的沈世魁,听说太后在询问他私自调马的事,也吓得不轻,亲自跑回复州,向毛文龙汇报这件事。
毛文龙知道自己闯了祸,六百匹战马,可不是个小数目,只得上折子请罪,情愿用东江镇的军费,来向朝廷购买这批战马……堪堪保住总兵的职位,也是因为辽南刚刚收服,朝廷还要用他来对抗后金的反扑,才没有动他。
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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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一年,到大年三十这天,张蔷放下手里的工作,携平安和乾清宫一众人,到西苑与太上皇朱由校一起过年。
皇家过年,也讲究阖家团圆。
这一天,西苑崇智殿,从未有过的热闹,神宗万历皇帝的三个小儿子,瑞王朱常浩、惠王朱常润、桂王朱常瀛,因为天启年间多事,都滞留在宫里,没有就藩,今日携家眷来团聚。
信王朱由校还未大婚,一个人来参加家宴,相比于三位王叔家里的热闹,显得形单影只,所以一到西苑,就被懿安太后叫到朱由校身边,陪朱由校聊天。
今儿的家宴,是懿安太后张嫣操持的,张蔷来到西苑,什么都不用管,只陪着朱由校在崇智殿的暖阁里喝茶,聊一些朱由校关心的问题。
“朝廷调整了辽东的策略,取消了在大凌河筑城的计划,所以,今年的辽饷减少了一百万两,”张蔷与朱由校、信王朱由检兄弟在围炉煮茶,将红枣、核桃、还有蒸熟的土豆、红薯放在炉子周围的铁丝网上烘烤。
空气中散发出茶香和红枣、红薯的甜香,朱由校也不让人伺候,拿起一颗烤得爆开的核桃,亲自动手捡出核桃仁,放一瓣到张蔷的碟子里,再放一瓣到信王的碟子里,很有成就感地道:“尝尝,烤熟的就是香。”
吃东西也不耽误他关心国家大事,他问:“袁崇焕明年的预算是多少?”
“三百万两,其中一百万两,用来购置火器,另外两百万两,是饷银。”张蔷拿起一颗红枣,用小剪刀一点点剪碎,要放进茶壶里煮。
朱由校挡住她的手:“那是绿茶!”
信王忙拎过另一只茶壶,揭开盖子道:“嫂嫂放这里,这壶是果茶。”
“孙师傅没意见么?”朱由校对孙承宗,是十分尊敬的,孙承宗在辽东筑城,差点将国库掏空,朝廷不得不加征辽饷,朱由校仍然支持他。
“他有什么意见?”张蔷反问道,“他在辽东筑城,筑得东虏变成了后金,越变越强,大明越来越弱,年初抗击后金,他亲眼见到,火炮才是打击骑兵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