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一把抓走还没放下电话的国木田,就冲出了侦探社,出门前还不忘回头对与谢野喊了一句“不准告诉社长!”。
“……唉。”
与谢野叹了一口气,扶住了额头。
把奈奈子忘记了纯属意外,绝对是意外,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就像是甜甜圈上的糖屑一样小的意外。
因为一直以来处事都过分的随心所欲,在江户川乱步的认知里,一向都只有“别人来迁就他”,而全无“他去迁就别人”这样的选项。
出门工作的时候也是如此,他凭着自己的心意到处乱跑,同行的人就只能苦哈哈地跟在他的屁股后头,要不然就是他指手画脚地指使别人给他带路,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变成“跟在别人后头”的那一个,而且本质上而言,主导一切的也还是他的想法。
换句话来说,在他的潜意识里,就没有“回头去找人”的意识。
并且,另一方面,他最近都是和国木田两个人一起出门的,到现场之后又和奈奈子分开了一天,习惯使然,就一不小心忘了今天多带了一个小不点这回事。
但不管怎么样,作为奈奈子的“爸爸”,把便宜女儿忘到了脑后没带回家,江户川乱步还是小小的心虚了一下。
如果是普通的小孩子,这种时候肯定会在警署哇哇大哭了,但是乱步想,奈奈子大概是不会哭,毕竟她看到亲生父亲的尸体,都一点反应也没有,青木警部说她是被吓傻了,但是江户川乱步知道,事情的真相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奈奈子对她的生父毫无感情可言。
这是乱步很容易就能得出的推断,并非是因为生父不是个好父亲,所以单纯的没有作为一个女儿对生父的爱,奈奈子的眼里连“厌恶”、“恨意”、“愤怒”之类的负面情绪也没有。
她只是“毫无感情”,就好像面对着的是一个陌生人。
所以江户川乱步也不是很想当她的“爸爸”,毕竟这个女儿既不可爱,感情又很淡薄,虽然突然拉住他要他当爸爸这一点稍微超出了名侦探的设想,但是江户川乱步也并没有打算当“冤大头”。
就好像当初他走投无路碰到社长的时候,他只不过是想要碰瓷个老实人,解决一下没有工作即将饿死的生存危机。奈奈子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披风,也只不过是想要碰瓷个冤大头,解决一下没有监护人即将进福利院的孤儿危机,仅此而已。
江户川乱步并不觉得,她是多么真心想要自己当她的“爸爸”的。
一路打车直奔警署,当他们站在警署门口那熠熠生辉的警徽下时,已经是黄昏了。
附近的居民楼里,窗口飘出了饭菜的香味,街道边,准备回家的路人行色匆匆,参加完部活的学生们背着书包,嬉笑打闹着从他们的身侧经过。
夕阳西沉,落日余晖金灿灿地洒落在这个城市的每一块土地上,归巢的鸟儿相携划过天际,电线杆上零星停着几只黑色的乌鸦,发出难听嘶哑的叫声。
乱步大步地迈开步子,径直朝警署里走去,他来过这里不少次了,轻车熟路地就进了门,国木田跟在他的身后,脸色还是那样严肃刻板的神色,但内心里已经开始深刻自我反省了起来。
把奈奈子忘到了脑后,作为一个谨小慎微、一丝不苟的人,这种低级的错误本是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如果说这件事乱步的过错占三分,那么他自认得占七分,毕竟破案才是乱步的任务,这些杂事本应该由作为后辈的他来负责注意。
伸手推开玻璃门,乱步的目光在空旷安静的大厅里一扫而过,这个点,大部分职员都已经吃饭去了,也没有什么来办事的人。
供来办事的人等待时休息的几排椅子上空空荡荡,只有最角落里的那个位置上坐着一个小小的人影,矮矮的个头,几乎被其他的椅子挡住了整个人,一不小心就会被忽略。
“奈奈子!”
他叫了一声,打破了大厅里的寂静。
靠着椅背,仰头看着墙上的挂钟,发呆发的快要睡着了的奈奈子被他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抖了一下,瞌睡顿时都被赶跑了。
她把蛋糕放下,转过身扒着椅背,跪在椅子上直起身,朝门口看了看,终于看见了来接她的乱步。
“爸爸!”
她叫了一声,笨手笨脚地爬下了椅子,抱起了蛋糕,朝着门口跑过去,在乱步跟前停下了脚步,仰着头看他。
“爸爸、蛋糕。”
她把怀里抱着的蛋糕举起来给乱步看。
蛋糕跟着她跑了一天,晃来晃去的,已经有些塌了,白色的奶油沾到透明的盒子上,原本装点精致的巧克力饰品陷进了奶油里,蛋糕胚也歪向了一侧。
在警署坐了一天,身边各种各样的人来来往往,即使什么也没有做,但是身体还是个小孩子的奈奈子也有些吃不消,总是没有表情的小脸上显出了一点疲倦来,看起来像是想要睡觉了。
但是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努力举起了蛋糕给乱步,黑黝黝的瞳孔毫无生机,目不转睛地盯着乱步,没有一点神采,甚至有点呆呆的。
江户川乱步看着她,想起来了自己早上和她说的话——“有蛋糕才给你当爸爸”。
……
一点都不可爱。
他这么想着,但却伸出了手,拿走奈奈子手里的蛋糕,然后一把将奈奈子抱了起来,大声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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