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将执明视为感情对手,因为,执明不配。
执明眼前蓦然闪过万千雨丝的宣城下,星铭透慕容黎心脏而过,血液开出一朵地狱曼陀罗,浇红了天地。又忆起那日南陵红雨中,狂戾暴虐的他站在遖宿士兵尸体前,言辞犀利逼得慕容黎灼影出鞘,自天贯地立在他两中间,发出那一声悲怆的宣言,越此剑,你我从此陌路。
他曾捂热他的内心,却又不止一次与他兵戎相向,令他受到前所未有的心伤。
心伤,是无法治愈的。
他哪里来的自信去挽回早已践踏完的情。
执明竟窒住,无法反驳巽泽的话,因为巽泽给的,是天下无敌的庇佑,也只有他,能与他一较高下。
“你败给的,从来不是别人,而是你的多疑。”巽泽冷冷看着执明,漆黑的瞳仁就像一面镜子,照进执明心底所有想掩盖的一切阴暗。
巽泽的目光迅速变得锐利,执明那些肮脏龌龊的想法,都被他照得透明。
他挑起一丝玩弄的嘲笑。
执明眼眸低下,满心苦涩:“本王知道,那段时间,做错了许多事,伤得阿离很深,所以本王想今后将所有过错弥补回来。”
“弥补?你失去了一位友人,就剑指阿黎再次殉国,整个瑶光只差一步尽毁你手,你有什么资格说弥补,有什么资格说爱?”巽泽讥诮,“逼迫瑶光转让开阳,大军压境瑶光玉衡,是你弥补阿黎还是阿黎在弥补你?阿黎就是觉得亏欠你太多,才步步忍让,如今关系走到这一步,不是你自己咎由自取吗?”
“是本王的错……本王欠阿离的,会还给阿离。”巽泽的话句句如刀,执明陷入愧疚中,“只要阿离……”
“要阿黎委身于你,满足你自私的欲望吗?”虚空,在巽泽指尖凝结,迅速化为无数冰晶,将周身山风全部冻结,几乎冻僵所有天权士兵,他幽幽看着执明,发出一阵戏谑的嘲弄,“你莫非是天权王这个位置坐久了,没有从数年前的君臣关系中回到现实,忘了慕容黎如今也是手握重兵的一国之君,从来就不属于你,不是你的附属品,你没有权利干预阿黎的任何决定。”
他冷冷凝视着执明:“你莫非还幻想着有朝一日继续你为君,阿黎为臣的过往?还想对阿黎行使你的君王权利?画地为牢将阿黎禁锢?”
“做梦。”他的声音宛如从天穹砸下,直接嵌入执明灵魂。
“那是你喜欢,不是阿黎喜欢。”巽泽对执明的恨意,几乎在这一刻尽数爆发,带着苍穹之力重重的压住执明。
压住执明内心最后一道救赎。
执明怔了怔,如坠冰窖般寒冷。
蓦然闪过慕容黎离开天权时,他对他说,本王能给你一世的富足安乐,这样不好吗?
他答,好,很好,可惜我不喜欢。
君王的心意,总是喜欢将自己缔造的“幸福”强加给别人,不管别人接受与否,他想要他,就觉得他当恭顺服从,他的决定,他的意愿,他都应遵照而做。
他从未想过,或许别人并不想要这样的“幸福”。
君虽是君,阿离已不再是向煦台中的那个兰台令,也是君,与他拥有同等权利,平起平坐,他早已不能对他下达任何命令。
慕容黎向来恭顺谦和,才会让他一直有着还是君臣关系,还可以对他索取爱意的错觉。实际上,他们都是君王,睥睨天下,有着自己的主观意愿,有自我选择的权利。
君王想要谁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他如此,慕容黎也同样如此。
“阿黎同你一般,是君王,拥有选择权,而不是被选择权,你或者我,都只是被选择的其中一个。”巽泽睥睨执明,突然腾起一股想玩弄他的乐趣,他凑近执明,诡秘一笑,轻轻道,“你若是真放不下,不妨自荐侍寝,委身做那其中之一,我不介意的。”
执明目光尖锐起来,才酝酿出的点点愧疚被这句话猛击,迅速变得羞耻难当,愤怒郁积。
他忍不住从齿间咬出两个字:“无耻……”
“你要别人之时怎不觉得无耻,怎么,到你身上就无耻难为情?”巽泽静静看着执明的怒气,笑容揶揄,“堂堂天权国主沦为禁脔,岂不是很有意思,史书这一笔都值得后世瞻仰。”
执明的愤怒亟待爆发:“本王才不与你……”
“共侍一君是吗?”巽泽迅速打断他的话,笑得无比灿烂,“不瞒你说,所谓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太天真,阿黎是帝王,得享齐人之福。日后瑶光可是要设立三宫六院七十二君的,而我恰恰生了一双以审美为生命的眼睛,就专为阿黎搜罗世间绝色,纳入宫院,轮流侍寝。”
他灿烂无比,似乎在回味以后的性福人生:“阿黎忙不过来我还可以代劳,这样大家都不会太累。”
执明如蒙雷击,三观尽毁。
世间怎会有如此无耻之尤道德败坏之人,喜欢是无法自拔,在乎是不能容忍,怎能与旁人共侍,真正的爱意里岂能容下别的沙子,执明从未听过此等惊世骇语,如此荒谬的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