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机离开的很快,走的那天岳君成将他送至城门外,&ldo;大哥,天这么冷,你过了冬天再走不行吗?&rdo;
禅机摇头,&ldo;出来够久了,寺中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rdo;
岳君成才不信一个破寺庙有什么可忙的,这都冬天了又不用出坡。
出门前太师夫人千叮咛万嘱咐,别在禅机面前提起唐绯。君成还是没忍住,&ldo;你是怕看到她成亲吧?&rdo;禅机的脚步微顿。
君成还在嘀咕,&ldo;还俗也不是多难的事,非要弄得这么麻烦。他唐府一年死两个太子妃,你就不怕唐绯这回真搭进去。以后别后悔啊大师。&rdo;
以后别后悔啊大师…
他有资格说后悔吗?
禅机站在盛都城前,他不敢回头看,怕身后空荡荡没有自己想见的。寒风中,他决然离开,将背影留给这座古老的城门。
不回头,不见身后,还可以给自己留一个念想。
冬月初一,天气寒冷。琉璃瓦片上降了厚厚的霜花,阿绯裹上了裘衣。她立在轩窗前,一片黄叶悄然落在手边,触手是一片冰凉的霜花。
阿绯摩挲着不请自来的黄叶,不知是在向谁说,&ldo;他应该已经走了吧。&rdo;
阿绯抬头,冬月了,到了下雪的季节。她突然很想在出嫁那天遇见一场大雪。老大夫的药似乎有些用处,偶尔她的脑中能够闪过曾经的人与事。虽然还是碎片,但总归再也不是空白一片。
她站在窗前的时候,禅机正路过当初她睡过的那丛矮树。
矮树落了叶,不像来时那样蓊郁,倒像一位垂垂老者,了无生气。
禅机坐在树下,仿佛树上依旧睡着阿绯。只要他睁开眼就能看见那道水蓝色的影子,调皮地从树上扑下来。
薄唇微珉,他起身疾步离去。
时隔数月,推开寺门,苦吟寺依旧檀香扑鼻,梵音阵阵。这才是他的生活,这里才是他应该生活的地方。抬首,大雄宝殿内,佛祖宝相庄严,低眉垂怜众生。
禅机双手合十,&ldo;阿弥陀佛…&rdo;
下山归来,恍若隔世。
禅明最是高兴,&ldo;师兄你可回来了,怎么样?阿绯施主回家了吗?什么时候来看我们?&rdo;
禅机微微苦笑,他以为回了苦吟寺便远离了她的影子,却不想,苦吟寺处处可见她的音容与笑貌。
禅机说,&ldo;她回家了。&rdo;
&ldo;那施主说什么时候来看我们吗?&rdo;
禅机抬头,老方丈正立在檐下。
&ldo;她…她要嫁人了,应该没时间来。&rdo;
禅明有些意外,&ldo;这么快就嫁人?她嫁给谁啊?&rdo;
嫁给谁…禅机久久开不了口。
老方丈唤禅明,&ldo;禅明啊,你师兄才回来,先让他歇歇脚吧。&rdo;
&ldo;哎。师兄,我帮你打热水去。&rdo;
禅明猴一样灵活,眨眼就不见了。
上首站着年迈的方丈,白眉双垂,眼似洞明世事,&ldo;阿弥陀佛…禅机啊,回来就好。&rdo;
佛前香袅袅,禅机低眉行佛礼,&ldo;方丈…&rdo;
禅机回僧舍,抬眼便看见阿绯曾住过的寮房。他仿佛看见当初的阿绯满身水汽地躺在寮房中,昏迷不醒;仿佛看见转醒时的阿绯愁眉苦雨,掏着耳朵问他,&ldo;和尚快帮忙看看我是不是脑子进水了&rdo;。
往事历历在目,禅机不想再想,可回忆似潮水,匆匆涌入脑中,浮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