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天宝重重地叩下头去,他人实在,叩头也实在,咚地一声巨响,额头顿时青肿一块,隐隐沁着血丝,惊得谢娘一家咋舌不已。尔后马天宝膝行几步,一把搂住杨晔的腿,开始大声嚎哭:&ldo;王爷,你快去看看云起吧,他快不行了啊,天天还念叨着你,念叨着宁馨。可是他一个都见不到,你好歹跟小的去看看他吧!&rdo;
杨晔顿时脸色苍白,扯起他扯到了一边去:&ldo;你慢慢说,云起怎么了?&rdo;
马天宝涕泪交流:&ldo;咱一边走一边说行不行?我这空等了好几天,也许云起已经咽气儿了也说不定!&rdo;杨晔伸手扯住他的耳朵狠狠一扭:&ldo;瞎说!不许诅咒他!&rdo;
小杉子过去搂住了凌疏的手臂,一边絮絮道来:&ldo;大哥你总算回来了,我可想你了。这个人三天前就开始赖在咱这里不走,直说要等你们回来,娘说你们早就不在这儿了,他却说他哥说了,你们也不在京城,那肯定就是在这里。他口口声声说我们骗他,说我们把你们给藏起来了。他喝酒吃肉的不肯走,还一边吃一边哭。不过他吃饭倒是给钱,不赖帐。&rdo;
凌疏伸手摸摸他的头发:&ldo;不赖账就行。&rdo;
他思忖片刻,凝目看向不远处的杨晔,杨晔也正殷切地看过来,凌疏点点头,杨晔顿时大喜,转头对马天宝道:&ldo;走,赶紧去兖州。哎,真是白走了一趟,早知道这样,直接去看云起了,不用绕这个弯子。&rdo;
三人无奈又辞别才见面的谢娘一家,杨晔将自己蝙蝠郑重交付给小杉子,让他去后山的冰洞里给寄养着,尔后一路加急赶往兖州。
路上杨晔便逼问马天宝道:&ldo;马天宝,云起为何病了?定是你伺候的不周到!你且等着,他若是好了也罢,若是不好了,我让凌大人把你哥仨搁一块儿上刑!&rdo;
马天宝闻言吓得脸色惨白,悄悄瞄一眼凌疏,见他对杨晔的话置若惘然,方才稍稍放了心,忙道:&ldo;哪里能怨得小人?小人最是个尽心尽力的人,从前爱出去挖坟盗墓的,如今这兖州那么多可挖的墓,小人都不去挖了,一心一意跟着云起。可是云起给贬到那种地方,不高兴是肯定的,这也还罢了,偏偏前一阵子京城那边开仗。也不知怎地皇后那边的人混了过来,逼着云起去召集中央禁卫军旧部从东面夹攻洛阳。你说云起哪能干这种事情呢?他肯定不答应,那边的人就说小岑郡主和宁馨已经被带到了长安,让他当心小岑郡主和宁馨的性命,说要把宁馨掐死再从长安的城楼上扔下来,然后就扬长而去。
&ldo;他们走了我们就安慰云起,说宁馨是岑王爷的亲外孙,岑王爷定不会由得他们胡来,云起就呆呆地不说话。可是没几天,洛阳那边又来了人,逼问云起跟皇后那边的人都说了些什么,还派了兵士把云起给看管起来,说起来是保护他的安全,防止长安那边再来人。但这么三天一盘查,两天一审问,搞得跟犯人一样,都不许我们三个靠边。云起他就病了,连着卧床不起好几天,才准我们去给他抓药,连药拿回来,他们也得翻查几遍才行。眼看着他连药都快吃不下去了,一直念叨着宁馨。大哥眼见不是头,让二哥去洛阳找你,没到半路传回来消息,你已经离开了洛阳。大哥又偷偷去问云起,他发烧发得迷迷糊糊的,但是勉强知道你也许在这里,我就赶紧找了来。&rdo;
杨晔沉着脸听完,半晌无语,心中好一阵悲凉:&ldo;皇兄为何就是不信任云起呢?是不是生怕他把妻儿排在自己的前面?可是人有了妻儿,总是要有所顾忌,好比我有了凌疏,也就有了牵挂,再也无法如从前那般自由自在。哎!&rdo;
三人加紧赶路,杨晔记挂着北辰擎,一路上轻易不敢歇息。眼见得过了淮河,离兖州渐渐近了,三人俱都是疲惫不堪。这一晚又错过了宿头,只得暂且歇息在一处树林中。马天宝去打些野味烤了,三人将就吃了些,围着一堆火暂且歇息。
凌疏背依着一棵大树坐着,杨晔便去坐在他身边,靠上他肩头,感受到他身上温暖的气息,心中安定不少。凌疏只是沉默,半晌后忽然低声道:&ldo;既然他们看管北辰擎那么严,你一去,必定被你皇兄发现。你确定要去自投罗网?&rdo;
杨晔道:&ldo;我小心着些,不让他发现。我如今就担心云起有个三长两短的,可该怎么办?&rdo;
凌疏道:&ldo;怎么办?那是他的命,谁让他摊上这样的主子呢?&rdo;
他语气中带着浓重的讽刺和无奈之意,杨晔听出来了,侧头看着他,凌疏脸色平静,睫毛半垂,看不出什么来。他伸手摸摸凌疏的脸,问道:&ldo;你是不是不想去看他?&rdo;
凌疏不语,算是默认了。杨晔的手便慢慢下滑,握住了他手,接着又搂住了他的腰,低声道:&ldo;故人难舍,别人也就罢了,云起我却如何能放得开?你好歹跟我去吧。&rdo;凌疏淡淡地道:&ldo;明天还得赶路,你赶紧睡一会儿。&rdo;
到得兖州城中,凌疏在路上还嘱咐杨晔要隐秘行事,待看到那破旧的官署,杨晔却霎时间就把他的嘱咐丢到了九霄云外,急慌慌一头扎了进去。北辰擎的房外果然有兵士把守着,杨晔且不管是谁的人,只管把来阻拦的人一脚给踹飞,后面凌疏跟上来,替他将众人拦开,道:&ldo;你快进去。&rdo;
待看到躺在卧榻上的北辰擎时,杨晔顿时呆住。不过几个月未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可以变得不复人形,哪里还是离开京师时候的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