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向豪闻声转头,顺手一挥胳膊,挡掉额前流下的汗渍。
“醒了?”他原本肃穆的脸上,绽开一抹温厚的笑意。
“大清早的,这是干嘛呢?”李秋喜不解地问道。
周向豪放下手里的砖夹,道:“昨天我看了你这房子,根本不行,漏天呢!南岗大队在地处山坡,砖窑没被冲垮,前些阵子天气转好,又重新烧窑了,我买了些砖回来,用砖盖房子,结实,保暖。”
李秋喜愣了,站在原地一动不会动。
周向豪又笑了一下,没理会她,转身继续从手推车上往下缷砖。
边缷还边说道:“我今儿清早去的,刚好有一批退订的砖,厂长正愁没销路,我砍了价,便宜不少,不过,砖都是好砖,空手回就白走了这一趟,借了厂里的手推车,先载了这些过来,回头,我借头驴,把家里的板车修理一下——”
“四叔!”李秋喜哽咽了,但她极力忍住,她走上前去,伸手按住周向豪劳动的胳膊,“四叔,你的钱是留着娶媳妇盖房子用的,咋能给我买砖呢?你放下,我的房子用不着那么铺张,打个土坯房就挺好的了,我怎么能花你的盖房钱——”
周向豪不想被她拦住,依旧使着劲要把整齐的四块砖夹起,可是李秋喜生生按着他,他手里的砖夹子就是下不去,他突然急了,眉心一皱,急道:“没错,我的钱就是娶媳妇盖房子用的!”
两人双双一愣,他望着她,她盯着他,倏地,全部脸通红。
李秋喜率先转头扭身,她低着头道:“那啥,快卸吧,完事洗把脸,进屋吃早饭,回头我把买砖的钱,还你。”
“不,不,不用——”一句话两个字,被周向豪拆个七零八落,一个“不用”,也不知代表的是不用吃饭还是不用还钱,或者两个意思都有,但是最后,他卸完砖,就进了她的木屋,端起了她的饭碗,喝了她煮的绿豆粥,全程只有摞下碗后的一句话:砖钱我不要。
周向豪借了驴子拉车,来回走了四趟南岗大队,就把盖房子用的砖拉够了。
隔壁王老二眼瞅着周向豪往李秋喜家来来回回,这回他紧遵自家媳妇嘱咐,多看多干少说话,不闻不问光干活,老远见着周向豪,就小跑着过去帮他推车,到地方,主动帮着卸砖。
王老二为人也不坏,耍熊玩赖用心计那些个小儿科,说起来还是被贫穷给逼的,他受自家媳妇影响多,也是个知恩图报,能明确大事大非的。
一来二往,周向豪对他有了个大概的了解,所以他向王老二道:“咱队里,没有捞着生产队翻粪活计的,还有哪些人家?”
王老二哂道:“能有哪些人家?平时老实巴交的,不会给领导溜须拍马的,干活死心眼的,这样人当然都捞不着活干。”王老二顺便道出了自己的委屈,他就属于那种不会溜须拍马的。
周向豪道:“刚好,麻烦你就把这些人家的男劳力都叫来,盖房子,女主人管饭,我出工钱。”
王老二一肚子疑问被自己劝了下去,只剩下了兴奋,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么?又有饭吃又有钱赚。
王老二屁颠颠集合了队里大部分剩余劳动力。
四儿子一天到晚早出晚归,周刁氏起初并没有在意,直到路过她家门口的长舌头老婆们提点她,她才明白过来。
“刁大婶子,我看你四叔往队东头跑啥呢?”
“是呢,刁大婶子,东头住着的可都是些不干不净的,当心四叔给哪个沾了,可是说都说不清楚喽!”
周刁氏一听,人们话里有话,她立马亲自踮着小脚出了门,意欲往西岗大队东头求个人证物证,不想刚出门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四儿子。
“娘,这么晚了,干啥去?”周向豪心里摸着点影儿,他不打算长期瞒着家里人。“不管忙啥,都先别去了,回家,我有事要跟大伙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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