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见司徒逸的目光,耳根不听使唤的燃烧起来。覃楠兮借着观望海心山,侧脸避开了他,心底却像那遥远的雪浪翻涌起来。
是天意,旭哥哥投奔的表叔柳益,偏偏就在司徒逸治下的云泽。自己逃婚千里寻了来,偏偏被困在乌达处,是司徒逸凭着一柄小腰刀找到线索救下自己。千难万险找到旭哥哥的消息,他竟然只留给自己一幅安儿的旧画像,那就是说,他要自己从此,忘尽前事,忘尽翠微山,忘尽他。
十年前,光着脚丫的她,站在迟暮的海棠花下苦等养母云贞,是司徒逸陪她摘花玩耍,过了那伤感一天。十年后的昨夜,她想最后的纪念旭哥哥和逝去的回忆以及自由,又只有司徒逸陪着她彻夜浇愁。
旭哥哥走了,苏先生的遗愿不论涵藏着什么秘密,也只能随风散了。她再也不用做自由的空梦了。覃楠兮,再不会是梨花丛里翻飞的那个自由的小楠兮。她从此只能是覃府的千金,而覃府千金是必然要嫁给振远大将军的。
只觉的鼻腔酸涩,泪,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下来。她像一株被遗落在雪野上的梨花,一树雪白纯粹的愿望都被无情的寒风扯碎。朦胧的泪光里,只看见遥远的海心山依偎在永世翻涌的雪浪心处,安恬幸福。
她知道,心底存了十年的希望就这样断了,散了。然而这一刻,她却说不清此时奇怪的感觉,到底是悲伤还是解脱?她只瑟瑟立在风中,任眼泪带走了记忆里那片漫天漫地的梨花雪白。
突然,肩头一暖,那件金翠辉煌的斗篷边缘已垂落到了手边,身后是司徒逸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水边冷”。
覃楠兮怔了怔,哑然而笑。心底却豁然清朗起来,一个声音在心里反复:好在覃府千金要嫁的大将军是司徒逸,而司徒逸,他是司徒逸,也是牧云哥哥。
抬手拭尽了腮畔的泪珠,覃楠兮眨了眨干涩的双眼,弯起唇角,转身向司徒逸。
“逸哥哥~你,你怎么了?”她原本备在心中的话,却被他苍白的脸色吓了回去。
司徒逸那张英俊的面庞,正苍白的仿佛远处的雪浪,连双唇也已没有了一丝血色,他呼吸粗而深,仿佛有千钧的重量压在心口。他一手抚着心口,一手撑着自己缓缓的落向地上。
“逸哥哥~”覃楠兮飞到他身边,环住他正在下落的身子。透过玉色锦袍,她依然能触到他浑身的滚烫。
覃楠兮慌手慌脚的解下身上的斗篷包住怀里的他,眼泪不争气的汹涌而出。
司徒逸艰难的扯了扯嘴角,探出已冰冷的手,重重的捏住她的手指,轻声安慰道:“别怕,楠兮别怕。”而他望向他的那双光华几乎散失的淡褐色眸子里,满是歉然和抚慰。
覃楠兮努力的摇着头,慌了神。
远处,一阵嘶鸣夹杂着马蹄踢踏声迎了过来。
踏雁竟感应到了司徒逸的危险,它黢黑的身影闪电般劈到两人面前。司徒逸困难的抬起手抚了抚踏雁伸向他的鼻子,踏雁便乖顺的卧在了他的身边。
覃楠兮扶他上了马,自己正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就被司徒逸一把拉到身前。她还没坐定,踏雁已奋开四蹄向来路狂奔而去。
司徒逸的身子软软的靠在背上,越发的滚烫了。他垂在她脖颈处的口鼻,呼吸依旧粗重,覃楠兮紧紧捏着马缰,身子像是石化了一样僵硬,浑身上下只剩下脖颈那一处,还能敏锐的随着着他的鼻息,一阵阵酥麻,心也跟着一阵阵揪起又落下。
“楠兮,别怕,踏雁认的路。”他低低说罢,再没了声音。
踏雁行的飞速,可到将军府上时,司徒逸仍然已经昏沉。
柳七瞟了一眼覃楠兮眼底里的担忧和期盼,冷冷的对她道:“放心,我不会让牧云出事的!”说罢,就砰的一声关上了司徒逸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