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冬柿是不知道她的诅咒能不能让晴明听见的。
风声在她耳边呜呜吹着,她的头发模糊了她的视线,二条院廊下轻轻晃荡着的桔色灯笼在她模糊的视线中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失。二条院外便是宽阔的二条大街,如今已是深夜,只能凭借月光可见街道两旁贵族宅院白色的围墙,更夫偶然路过,手中的火把便能照出一方天地。
源冬柿第一次高空俯瞰平安京,如果是其他情况下,她还是很有兴致的。
她眼睁睁看见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她双手在半空中胡乱抓着,指尖一触到一个毛绒绒的东西,她就立马朝那边挣扎过去,双手死死抱住那个东西,因为怕掉下去,她的手掌还捏住了那东西上的一撮毛。
她恍惚间听见一个倒吸冷气的嘶嘶声,她又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摇了摇头,将糊在眼部的头发丝甩开,往下看了一眼。
下面是一条宽阔的大街,此时的街上只有一队牛车,牛车豪华而精致,随侍着六个持着火把的侍从,有几个侍从已经注意到了飞在半空中的源冬柿,叫嚷了起来,其中还有一个侍从取了弓箭,瞄准了源冬柿。
源冬柿一抖,朝着那个妖怪喊:“快飞!”
那妖怪仍是不紧不慢。
源冬柿狠了狠心,张嘴,狠狠地咬在了自己抱着的那个毛绒绒的东西。
一声惨叫响彻深夜的平安京上空,连拿着弓箭的侍从都不由得抖了一抖,搭在弓上的箭从他手中滑出,斜斜地射在了街边一家宅院门口的灯笼上,灯笼刷地一下灭掉。
源冬柿抬头呸出嘴里的毛,还要再下嘴咬时,已经听见自己脑袋顶上响起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你再咬尾巴,小生就把你丢下去了!”
哦。
原来是你的尾巴啊。
抱歉啊。
源冬柿住了嘴,抱紧了这只妖怪的尾巴,将脸埋在了妖怪尾巴的绒毛里。
然后,睡着了。
自从源冬柿不情不愿地接过源光送来的唐国来的古琴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
一开始是古琴自己天天发出声响,用源冬柿的话来说,就是一个不甘寂寞的老男人,每日故作忧郁勾搭小姑娘。
而源冬柿收服妖琴师之后,又被逼着天天学琴,这次不是不甘寂寞的老男人了,而是一个多年没有招到学生的空巢老校长,一旦有个学生走进来,他就死死抓住,如饥似渴地挥起了充满爱意的小皮鞭。
而如今,虽然自己被妖风托在了半空中,身周是呼呼乱吹的风,但这个妖怪毛绒绒的尾巴贴在她的脸上,倒让困意抑制不住地卷了过来,她只打了个呵欠,就抱着这条毛绒绒的大尾巴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梦中她再次来到长满了苇草的土御门路与西洞院路交叉口,一条戾桥旁边的晴明宅,这里依旧荒凉而破败,院围墙的两扇门随随便便地挂在了门框上,连着门上的桔梗印都显得有些陈旧。她伸手推开院门,在院中及人高的杂草之间看见了正在跑跑跳跳着追蝴蝶的神乐以及小白。
她开口想问晴明在哪里,却听见一声悠远而古朴的琴音,她往院中回廊上看去,只见廊下坐着一个一身火红的紫发男人,他的膝上放了一架古琴,伏羲式,栗色漆,源冬柿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男人膝上的琴长得很像松抚。
除了这架琴上长了跟这个紫发男人额头上一样的红色犄角。
她正想开口询问,却听见那个紫发男人开口道:“你从非洲回来了?”
源冬柿:“???”
她再仔细看去,那个男人虽然一身的杀马特,右脸还戴了一副黑铁面具,但露出的左脸却是极为清俊文雅的,那双眸子如深寒山涧一般清冽,简直是满目红紫中的一股清流。
她颤抖着问:“松抚!告诉我!你为什么想不通要穿觉醒后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