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就犹如夏日里的一碗冰镇酸梅汤,让刚刚还无精打采的陈淑妃一下子便恢复了精神。她几乎是一下子从石凳上跳起来,确认过消息之后便厉声吩咐道:“素缳,赶紧去通知宫里头的那些人做准备,别让皇上来的时候看到一个乱七八糟的场面。还有,把琴和棋盘什么的都准备好。通知膳房去做点心和晚膳,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把皇上留下……”
素缳连连点头答应,眼神中却闪过了一丝异彩。陈淑妃刚刚还在说这地方暗无天日,转瞬间便如此神采飞扬,不是患得患失又是什么?只可惜,魏国公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唯一出身名正言顺的女儿与其送入宫,还不如留着联姻其他重臣。太后已经废了两次皇帝,未必就不会有第三次,而那个时候,陈淑妃又该何去何从?
这一夜,丽景宫自然是极尽热闹,不但陈淑妃对皇帝曲意奉承,就连那些有头有脸的宫女也恨不得往皇帝面前多凑凑。豫如一朝从山鸡变成凤凰的经历早就是家喻户晓,在口中鄙薄她的同时,却也有无数人做起了这样的美梦。皇帝每日的必经之路上,也不知有多少宫女翘首企盼,更不用说那些天生就有优势的上等宫女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谁都盼望着自己能够变成下一个豫如。
而素缳却悄悄离开了热闹的焦点,独自出了丽景宫。虽然羡慕陈淑妃能够一呼百诺,但是,她从来就不打算靠接近皇帝从而飞黄腾达,因此,陈淑妃渐渐地不再防范她,平日也颇多倚赖。靠着这一点,她在太后面前渐渐有几次露脸的机会,虽说不过都是一瞬间的功夫,但对于她来说已经够了。
过犹不及——往日的经历让她将这一点深深刻在了心底。
她缓缓走进了丽景宫后的那一片竹林,在居中的地方对着月光跪倒在地,双掌合十喃喃自语了,然后便自顾自地叩拜起来。
“保佑我娘岁岁平安……”
正当她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你就是素缳?”
她愕然回头,见一个人影完全隐藏在竹林的阴影之中,不由皱了皱眉。然而,这种居高临下的口气又让她不敢轻易发火,更何况隐隐约约,她还有一丁点奇怪的熟悉感。
“奴婢正是素缳,不知……”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看到那个人从阴影中现身出来,顿时呆若木鸡。饶是她已经猜测到对方身份了得,也没有料到竟会是此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奴婢素缳,拜见田尚宫!”
素缳毕恭毕敬地屈膝行礼,心中却狂跳不止。在她心目中,如果是慈寿宫的人来找自己,那么多半应该是徐莹,可此时来的人却是田菁。难不成,太后非但不愿意提拔她,反而对她动了杀机?
田菁上下打量了素缳片刻,心中对崔夙的话信了八成。她早就听说,魏国公陈诚安姬妾众多,府内还有美婢如云,所出的子女也同样不少。因此,那些出身太过低贱的女人所生的儿女,想来并不一定会得到陈诚安的承认,这个素缳也是如此。
她跟在太后身边已经有二十余年,此时一眼便看穿素缳心中的慌张,不由微微一笑:“怎么,看你的样子似乎有些意外,还是说你在这里等人?”
“奴婢……奴婢只是在这里替母亲祈福,并非在存心等人……”素缳已经有些神情慌乱,话一出口便感觉到了其中的语病,连忙补救道,“奴婢的意思是说,奴婢不是在等人……”
“好了好了,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只是闲来无事四处走走罢了,又不是宫中巡逻的侍卫?”
田菁伸手将素缳拉了起来,发现她的纤手冰凉,不由又是一阵好笑:“别以为你的心思别人不知道,不就是想让太后看在你有陈氏血统的情分上提拔一下,用得着如此惊慌失措神神秘秘的?你是陈淑妃跟前的红人,每日没事就往这些荒僻的地方走,小心没兜搭上正主,反而遭了其他嫔妃的暗算!”
“啊?”
猝不及防下被人一语戳穿心病,素缳顿时面色大变,踉跄后退了几步方才站住了身子。然而,比起前面的话来,田菁最后的一句话无疑更刺中了她的心坎。想要靠攀附太后得以进身的人绝对不在少数,而她这样的身份对于太后又算得了什么?难不成,这一番算计竟真的只是自己的一腔情愿?
知道自己这番话奏效,田菁便漫不经心地转过了身去:“看来,我今天是白来了。”
见田菁背着手慢悠悠地离去,素缳只觉得心中一片茫然。然而下一刻,她便感到心中好似劈过一道闪电,那些模模糊糊的影子一瞬间清晰了下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她飞快冲了上去,口中还急急忙忙地叫道:“田尚宫请留步!”
田菁止步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素缳一眼:“你的心思很好,人也很聪明,如果你不想以后再日夜战战兢兢,可愿意拜我为师么?”
尽管不明白这是太后的授意还是田菁的自作主张,但素缳还是义无反顾地跪了下去:“弟子愿意追随恩师一辈子,还请恩师收留!”
漆黑的天宇中,刚刚被乌云遮蔽的明月重新露出了身影。大片大片的清辉穿过竹林间隙,正落在一站一跪的两个人身上。这一刻,既静且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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