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乔氏隔着帘子,听刘三桩说夏语澹在庄子里的事。刘三桩的认知是,夏语澹懂事,伶俐。
乔氏微讪,很多人明白事理也明知故犯,很多人乖巧伶俐也满腹诡计,所以,真正懂事的人少有,真正伶俐的人少有,懂事和伶俐俱全的,就更少了,即便一时俱全,骤然富贵,又张狂的丢失了,何况,乔氏心里对懂事伶俐的判定,和刘三桩认知的,也不一样。
近半年来,乔氏只看出夏语澹少言寡语,顺从规矩,和乔氏心中认可的懂事伶俐,还差了一大截,今日一通大闹,一番陈请,乔氏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还真有些,懂事和伶俐!
一字字豪无修饰的大白话,能指责的,只是她作为侯府小姐,表面上的颜面有失而已,可是,颜面和她正在失去的,侯府小姐尊严一比,又算什么?待到尊严全部践踏在地,颜面也随着掉落了!
乔氏内心深处虽然赞赏夏语澹,开口却道:“该说的说完了?今天的事,原有可能大事化为小事,小事化为没事,多少也有你这一个月来的故意放纵,才把那群人捧得恣意妄为起来!”
天生富贵所浸润出来的,威严的气场,差点让夏语澹接不住。
可能?可能的几率是多少?她们轻蔑的种子,在自己还未进府就已经种下了,还不如放纵了它们破土而出,这样才看得一目了然。
夏语澹红着眼眸道:“太太说我故意放纵,我也不敢狡辩,说我没有存着这样的心思,只是在侯府里,比她们有本事的,才能把大事化为小事,小事化为没事,才能降服住她们的,才能把她们一个个都摁住!女儿没有这个本事,唯一能指望太太而已,可是我又不是傻子,知道太太不大喜欢我,怎么敢指望太太帮我一直摁着她们。我只想求求太太,在他们恣意起来的时候,为我张目。人只有栽倒过一次,才知道,走路小小!”
在乔氏这种人面前,阴招是做不起来的,夏语澹只能坦白,让她把自己看得清清楚楚。
“罢了,我既然说了你是侯府的六姑娘,我说是就是。所以,我就给你张目一次!”乔氏极淡然的,唤周显家的进来,像吩咐换一碗茶的口气道:“去查清楚,六姑娘这个月的伙食分例被谁扣了,凡沾边的,甭管她是谁,都革了差事撵出去,其余厨房里的人,罚半年月例!”
“谢太太!”庄子铺子的管事,只能男人出头料理,所以,厨房算是女人能沾一沾的,最大油水的差事了,别管乔氏存了几个心思,能这样给夏语澹张目了,夏语澹真心感谢。
乔氏不喜欢丈夫的庶出女,现在也不带一丝虚伪,告诫道:“你很明白,知道我不大喜欢你,希望你能一直这么明白,别再隔三差五的,给我整一回事!”
话说得难听,也是乔氏的真性情,夏语澹恭听训诫。
很快,全府都知道,大太太为了六姑娘动了怒火,把整个大厨房的人都发落了,能贪六姑娘分例的,自然是厨房的几个头头,全部掉了下来,贪的最多的两家,两家十几口子,都撵了出去,其他四个,退出厨房,余下罚半年月例!
因为这一通雷厉风行的整顿,当天晚饭都延后了,大家草草吃的。
夏尔彤在乔氏屋里吃的饭,接过紫萍端来的茶,抱怨道:“母亲为什么要给她做脸?为了她大动肝火的,把整个大厨房弄得鸡飞狗跳,我现在才吃上饭。”
“都出去!”乔氏道。
紫萍和屋里的人都退出了。
乔氏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下,道:“你十岁了,管家理事的道理,家里和闺学都教着,也该懂一些,学以致用,我难道全是为了给六丫头做脸?”
夏尔彤绷着脸,低头搅手帕。
乔氏招夏尔彤坐近来,道:“一月来,你看着厨房里的人,克扣了她的分例,又说那些难听的话来辖制她,你看得痛快?”
夏尔彤小声嘀咕道:“她们又没有说错她,母亲为什么要把那么个乡下丫头当侯门姑娘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