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对我们的晚会怎么看呢?年轻演员表演的怎么样?”主持人问。
“我的火车晚点了,所以很遗憾没能看到前面演员的表演。但是我们的这些青年演员能齐聚一堂,一起在国庆这个重要的日子里上演老剧,我个人是非常欣慰的。一枝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才能百家争鸣。从老一辈京剧人的角度,我很感谢省城这个‘重演老剧,振兴国剧’的活动。”
“我们大家也很想听李先生唱一段呢。”在主持人的示意下,台下鼓起掌来。
李韵笙也不推辞,只说:“那我就给大家来一段《甘露寺》选段吧,唱得不好也请大家多担待。”
他凝神提气,唱道:“劝千岁杀字休出口——”
这是清唱,他离话筒的距离也很远,却能让宏亮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厅之中。
爷爷闭上了眼睛,眼睑微微颤动。
“他有个二弟汉寿亭侯,青龙偃月神鬼皆愁。白马坡前诛文丑,在古城曾斩过老蔡阳的头……”
盛慕槐对李韵笙并不陌生,毕竟他和辛老板有过那么多次合作,搭着听也听熟了。
李韵笙宗谭派,又曾经在四大须生之一奚啸伯门下学习过,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他嗓音如云遮月,醇厚又宽亮,劲道和细腻兼备,常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代入感。
她看着爷爷,他在想什么呢?是在回忆当初他们师兄弟联袂出演时的盛况吗?是在回忆年轻时李韵笙扮上的模样吗?是在惋惜自己如今的处境吗?还是只是在闭眼享受这一段表演罢了?
她不知道。
等李韵笙唱完,爷爷才睁开眼睛,用没有人能听见的声音感慨一句:“师兄,你也见老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晚会结束,盛春跟着盛慕槐、凌胜楼去后台卸妆。
盛慕槐刚把脸洗干净,身上的水衣彩裤还未换,化妆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一个戴着工作牌的年轻男人走进来说:“刚才唱《小上坟》的两位小演员请跟我来,邹市长请你们去会客室见面,李韵笙老前辈也在那里。”
盛慕槐扭头看爷爷,他收拾道具的手微微一顿,转头微笑着说:“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盛慕槐和凌胜楼跟在工作人员身后往会客室走,心里感觉却很复杂。本来见到和辛老板同组春笙社的大牛,她该是又兴奋又紧张又开心才对,可是现在却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情去面对他了。
看爷爷的表现,他是不愿意见到李韵笙,也不愿意让他知道自己就在这里的。那她一定要守好这个秘密,不让他发现。盛慕槐暗暗下定决心。
在门外等了一阵,等邹市长说“请进”以后,盛慕槐和凌胜楼才走进了那间摆放着黑色真皮沙发和红木茶桌的会客室。
李韵笙坐在单人沙发上,腿很长,近距离看是个精神矍铄的帅老头。穿越前盛慕槐就看过他年轻时的照片,他浓眉大眼,五官英挺,和辛老板是两种不同的帅气。那时候她就感慨,像李老板这种外貌,这种功夫,要是放到现代肯定能收获不少迷妹。
其实在民国的时候,李韵笙和辛韵春的迷妹也不少。
李韵笙是个和蔼的性格,笑着说:“你们就是邹市长大力推荐的两个小朋友吧,真可惜没能看到你们演的戏。”
“那现在让两个孩子唱一段,您还能指点指点。”邹市长说。
盛慕槐知道邹市长这是在提携他们,在京剧大师面前演唱的机会可是非常难得的。
可是她不能唱《小上坟》,那和辛老板的风格太像了,会暴露爷爷。
李韵笙似乎看出了她的犹疑,以为她是紧张,开口宽慰:“你别紧张,随便选一段自己拿手的就行。”
“那我就唱一段《金玉奴》吧,请李先生指正。”盛慕槐说。《金玉奴》是笑兰姐教给她的,爷爷只指点过唱腔和动作。
“青春正二八,生长在贫家。绿窗人寂静,空负貌如花!”盛慕槐让自己的念白更加偏向于娇俏可爱,而不是辛派那种隐隐间的妩媚多情。
一边说念白,一边还有动作。末了,她唱道:“人生在天地间心要忠厚,富与贵贫和贱何必忧愁。老爹爹为衣食东奔西走,雪地里步难行叫我担忧。”
为了不把辛派的味道暴露出来,她刻意把爷爷修改过的风格抹去,仍旧按照笑兰姐的荀派风格演唱。
她唱完,李韵笙点头:“是个好的花旦料子,而且唱功也很不错。”
邹市长说:“这个小花脸的功夫也不错,演刘禄景的时候举重如轻,真有点意思。”
李韵笙于是又饶有兴趣地看向凌胜楼。他已经卸了妆,身材高大,穿一身宽松的水衣。李韵笙说:“看身材和他的样貌,适合演武生和老生啊,怎么分到小花脸去了?”
“师父分的,我也同时学习武生。”凌胜楼回答。
李韵笙问:“你会矮子功吗?”
凌胜楼点头。他蹲下来,打了一段《武大郎卖炊饼》里的矮子拳。因为是扮演武大郎,所以全程要半蹲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不仅要打拳踢腿还要空翻,十分显功夫。
打完一套拳,凌胜楼站起来,一点不喘气,连汗也没有流。
李韵笙暗暗点头,问道:“你们两个现在在哪里上学?京剧是从哪里学的?”
盛慕槐于是说,他们现在在槐上镇读初中,京剧也是在当地的凤山京剧团里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