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沅推着臃肿的行李箱去了妇科门诊,时近中午,消毒水充斥的过道里人相对少了一些。她找到侯月的办公室,白色办公桌后面,侯月正低头边写病历边向患者叮嘱注意事项。旁边还立着三四个患者,拿着检查报告等诊断,楚沅识趣地退到门口旁。
每出来一个病人,她就探头往里溜一眼,等溜到第五遍的时候,屋里终于只剩侯月一个人了。
“妈子。”楚沅喊了她一声,伴着行李箱的滚滚做响声踏进了办公室。
侯月正整理桌面凌乱的文件,闻声顿了一下,抬头望向楚沅,在看到她解下口罩的脸后,原本慈和的笑都变成了惊讶,“怎么了这事?过来,我瞧瞧。”
楚沅如实解释了一遍,侯月捧起她的脸,不住地咂舌,“哎哟喂,闺女啊,这脸都快没一块好皮了,瞧这跟蜜蜂窝一样……花成这样了还怎么嫁的出去啊?”
“好像脸不花就能嫁的出去一样。”楚沅瘪着嘴应道。“身上也有。”她又补充了一句,费力地抡起三层袖子,露出如乱针狂戳的手臂。
侯月的脸更是皱成一团,“你可得到隔壁医院看才行,妈妈是看妇科的,这里没药给你啊。”
“嗯。”楚沅放下了衣袖。
“我们先回去吃饭吧。”侯月脱了白大褂,招呼楚沅跟上她。
*
侯月把楚沅带往医院附近的德馨花园,那里是关长添家,楚沅很久以前来过一次。
“妈子,那个……关叔叔也在家吗?”楚沅拖着行李箱,讪讪地问旁边的侯月。
“噢,他啊,不在,出差去了,要过段时间才回来。”楚沅注意到侯月提那个人时表情变得分外柔和,看起来心情不错,“他在也没什么好怕的,你不是见过他了吗?”
楚沅舒了一口气,嘿嘿狡辩道:“我当然不怕他,我是怕吓到他。对了,他儿子,叫啥来着,也住那里吗?”
“关楠,木字旁那个‘楠’。”侯月扫了楚沅一眼,“你以前不是见过吗,都没印象了?”
楚沅摇摇头,“名字早忘了,快九年没见了吧,连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她踢飞了一颗小石子,“就记得好像长得挺好看的。”
“有小孟好看吗?”侯月幽幽地说。
“比小孟还好看。”楚沅翻了个大白眼。
侯月轻笑,“关楠在大学城那边有自己的房子,不过还在装修,现在他住在熙苑,老关在那边有一套小别墅。我们平时上班也没时间过去,都是住在这边。”
“他没结婚啊?”
“没呢,比你大两岁来着。”
“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那岂不是跟养蚊子没区别了。”楚沅嘟嘴道,“不过我们家那边也算养蚊子了……”
楚沅家在怀安区有独门独户的小楼,离侯月以前上班的怀安医院比较近。后来侯月和关长添确定了关系,调到这边的医院来,就也住进了德馨花园。
她们上了楼,房子是一梯两户的格局,楼道剥落的墙漆张扬着它的沧桑年华,没有电梯也成了它的传统特色。两人吭哧吭哧地把行李箱搬上六楼,一进门楚沅便顾不上客气,一屁股坐到了木沙发上。
客厅收拾得井井有条,家具和摆设一看就知道是上了年纪的人偏爱的传统风格。楚沅环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置物架的一排相框上。
楚沅起身走近细瞧,好奇心速速被勾起,继而被惊异取而代之。她颤颤地指着相框里面穿着学士袍的男生,回头冲准备走进厨房的侯月喊道:“哎哎,妈子,这个……这个是关楠?”
侯月转头远远看了一眼,不明白楚沅的大惊小怪,“嗯,对啊,怎么了?”
“没什么。”楚沅的目光回到这个笑容明朗的男生身上。
果真可以和孟廷禹媲美,难怪在飞机上看着觉得眼熟,原来真见过啊。楚沅忍不住伸出手指抹了抹镜框玻璃上的细薄灰尘,电光火石之间她似乎有触电的感觉。看着那张让人欲罢不能的脸,楚沅觉得这绝对不是错觉。有这么帅的一个哥,拖出去游街也是一种虚荣心上的满足啊,楚沅的少女心忍不住从泥沼中升华了。
*
一顿为了照顾楚沅而特意清淡的午饭后,侯月留了把钥匙让楚沅自生自灭,又回到了医院。
侯月让楚沅暂且在这住下,女儿回来得太突兀,她这个做娘的没做好迎接浪子归巢的准备,怀安的房子久不住人都没还打扫呢。楚沅表示她会厚着脸皮赖到关长添回来,为了洗去白吃白住的嫌疑,她甘愿包揽一切家务活。侯月也没跟她客气,本来想像以前一样摸摸她的脑袋,夸她长大懂事了,结果那颗脑袋真的长得比她高了大半个头,遂只好将之化为言语:“乖,你还是抽空去隔壁医院看看脸吧,我看着膈应。”
“嗻……”楚沅垂头丧气地扯了一个长尾音。
下午时分,楚沅溜去挂了一位老字号专家的病号。楚沅觉得这位肯德基爷爷大概看她长得太逗比了,所以才吓唬她起码要一个月才痊愈,还不一定不留疤。楚沅虽然相信老爷爷能治愈她,但他的话却深深创伤了她。
为此,楚沅大半个月内除了出门买菜外,其他时间都宅在德馨花园做田螺姑娘,亲身体验了一把没脸见人的悲怆。
三餐无忧,侯月对此完全没意见,但是方澜澜却坐不住了,她强烈谴责楚沅的礼数不周,休养生息了大半个月,也该来参拜一下燕阳地头蛇了。为了加强抗议效果,方澜澜把楚沅回来的消息泄露给了钙爷。
“小沅子,我听澜澜说你回燕阳了呀?”钙爷的声音轻飘飘从手机听筒传来,动听得让人难以将之和其圆实的体型联系起来。
“嗯,钙爷您老人家听力真不错。”楚沅捏出一本正经的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