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捂住嘴巴,认真地点了点头。狮将朝相反的?方向跑去,引走了追来的?人。-夜幕降临之时,浓雾四起,携着血腥之气漫山遍野。太上重明一身银白华裳站在满地血迹之中,分外惹眼。庄外走进?来一个黑衣人,朝他作揖道:“尸体皆已入葬,死的?都是无相山弟子,并无仙门弟子。”也就是说,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可无相山实力?并不比仙宗差,九华宗也遭受重创,无相山不应该如此惨败,其中究竟出了什?么差错。黑衣人又道:“是无相山内部出现了叛徒,那?人带着仙门弟子从密道奇袭,并事先在庄内水源下了毒……”“不必说了。”太上重明打断了他的?话,满地血迹倒映在他眼中,似翻涌起暗红的?巨浪:“今日这些仙宗,本尊一个个清算。”“还有一事……”黑衣人话语间有些拘谨:“后山找到一个三岁孩子,是无相山右护法的?养子,该如何?处理?”太上重明沉思片刻,道:“送去慈悲殿养着吧。”光阴转瞬——太上重明早已记不清过去多久,千年如一日,日日承受雷刑,守着照夜灯的?火光不灭。直到这一日,元珠不翼而飞,太上重明惊惧地发现自己感觉不到元珠气息,只能在三川之中一寸寸寻找。遥远的?玄古冰川之中,雪渊秘境开启,在无数仙门弟子涌入秘境之时,一道小小的?人影从秘境中走了出来。她双目如蒙尘的?玻璃珠,肌肤似冰雪般透着易碎,操纵着尚有些麻木的?四肢,往冥冥之中受到感应的?地方而去。待到开春时节,下山游历的?赵庆在宣云峰山脚下遇见?了她。赵庆看着痴傻如木偶的?小女娃,浑身破烂脏兮兮的?,鞋也没穿,脚趾都被磨烂了血肉。令他震惊的?,是这张脸——和师祖月女实在太像了!而且还在宣云峰的?山脚下,莫不是月女转世?他装作慈爱,试探着问:“你?叫什?么呀?你?家人呢?”小女娃虚虚望着某处,僵硬回?答:“我叫闻铃月。”赵庆又问:“那?你?家人呢?你?来这里?做什?么?”小女娃不出声?,他又追着问了几句话,她仍旧不回?答。他脑子里?灵机一动,问她:“你?叫什?么?”“我叫闻铃月。”“你?家人呢?”“……”“你?叫什?么?”“我叫闻铃月。”赵庆了然,感情是只会?说这一句话。他瞅了瞅空无一人的?山脚下,现在这开春天气又冷,不能让她一个小孩子在这,只能暂且先带上山,再一边寻找她的?家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闻铃月抽条儿似的?窜高了,在宣云峰上不能说是横行霸道,也能算别人避之不及的?对象,特别是她持剑的?时候——她拿着一柄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桃木剑,捅来捅去,路边的?草都得被她拦腰砍断。嗅到一丝熟悉的?气息,她痴傻的?眼珠里?忽然闪过一丝亮光,下意识地朝着大长老阁去。刚进?院子里?,她就看见?了那?只趴在那?休憩的?大黄狗。二话不说,闻铃月举着剑就朝狗捅去,半人高的?大黄狗被她追着捅得四处嗷呜乱窜,躲进?狗窝里?那?更?相当于瓮中捉鳖跑不掉的?活靶子。大黄狗感觉自个屁股被捅得肉都散了,一怒之下抬起狗腿就踹在了她脑门上。这女魔头终于消停了……不过,怎么躺地上不动了?瞅着她满脑门的?血,大黄狗愣住了,连忙用爪子按压她的?心口,可千万别死了啊!-照夜台上,太上重明守着那?盏灯,元珠消失,可照夜灯里?的?神魂没有消失。只要神魂还在,闻铃月迟早有一天会?回?来的?。怀着这样的?念想,他倚在灯旁睡去,火苗摇曳的?影子在他脸上跳动,忽地,灯闪灭后,又重新燃了起来。太上重明猛地惊醒,看着烛火闪动的?照夜灯,他双眼赤红弥漫,浑身开始颤抖,灯未灭,神魂消失了。磅礴的?神君之力?从照夜台铺天盖地地涌向四周,他竭尽全力?地想感知闻铃月神魂的?气息,直到,一丝微弱熟悉的?气息从遥远的?剑川传来。他迫不及待赶往剑川,终于在无数慈悲殿弟子之中,他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太上重明立于宣云峰外,看着她狂傲不逊地摧毁了启灵玉柱时,脸上得意的?笑容,他空荡的?心口莫名的?跳动了起来。踏出的?那?一刻,他却犹豫了。削瘦的?手抚上自己脸颊,感觉到胡茬的?刺,他知晓,闻铃月不会?喜欢这样狼狈凄惨的?男人。他特意换洗一身得体的?衣物后,以最好的?状态,再次与她重逢。他故意从她身前走过,察觉到她的?目光不停地在他身上回?转,就像她当初看雪观音,还有他兄长元仪景时那?种具有人欲的?目光,而非看一只可怜可爱的?妖宠。直到她为?了妖宠闯入明华殿,持剑置于他颈边。她问:“你?到底是谁?”他说:“太上重明。”当她唇中重复念着“太上重明”这个名字的?那?一刻,他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止不住心底翻涌的?情绪,是痛苦、欣喜,还是被她忘记的?怅然?不论如何?,今生,他是墨色侵慈悲殿。幽暗的大?牢里,雪观音坐在床边,烛火将他的身影拉长。他察觉到闻铃月的身体,正在不断地吸收着他的妖力恢复。记忆从往生镜中倾泻,那些模糊的过?往再度清晰地重现,闻铃月似乎在短短时间内又重新经历了一次人生,这种巨大的情绪起伏,使她头痛难安。苏醒时,眼?前是脸色苍白几近透明的雪观音。他银色长发如光滑的绸缎散发着光泽,可此?时见他,竟有种陌生感。雪观音看见闻铃月淡漠的神色,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眼?里泛起泪花,饱含痛苦和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不要丢下我。”东海渔村一别,这一别便?是千年。他恐惧闻铃月这样?淡漠的神色,就如?当初分别一般,残忍地将他留在了那里。见他如?此?卑微,闻铃月心底不忍,但终究生了嫌隙。她最厌恶别人?做一些自认为对她好的事,若打着女?男之间的情爱为由,就擅作主张改变她的人?生,是否太过?于草率轻易?她还是选择了不责怪他,毕竟谁都曾有过?一念之差。“不怪你,忘记了那些事,好歹我死的时候,没有被人?背叛的痛楚。”闻铃月也没有想到,她私心救下那个像齐风的人?,却导致无相山的惨境。这看似违抗命运的每一次选择,却仍旧是落入了宿命的洪流之中。如?果是千年前?的雪观音,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她说的话,可如?今的雪观音,再也不是初出妖域的单纯少年。他静默无声地颤抖着,他知道,她不会再为自己?停留了。整理好心绪后,雪观音知晓如?今她面临的危险更加焦急:“赤岚媗杀了周云镜,还将玲珑球丢在了他身旁,虽然我把?玲珑球带回来了,但池音华出去有了片刻,迟迟没有动静传来,恐怕是要栽赃给你。”他将玲珑球还给了闻铃月。闻铃月接过?玲珑球,她如?今实力恢复大?半,倒也不怕他们找麻烦,只是此?时,她需得谋划更重要的事。她将原身本?就拥有的神元逼了出来,递给了雪观音:“用这颗神元,帮我做一具傀儡尸体。”她要欺瞒所谓的神,将那双无时无刻盯着她的眼?睛蒙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