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后会怎样?若就这样让变化继续,等待我的将是怎样的终点?
一口气喝干酒、我又要了杯&ldo;波本&rdo;威士忌。酒精在向提内渗透,就像海绵吸水一般。身体内部有什么东西在苏醒。
咣当一声,我抬头一看,一个瘦削、满脸菜色的中年男人在钢琴前坐下。他放下乐谱,看样子要弹琴。我的视线重新回到洒杯。我对音乐没什么兴趣。我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用酒冲进胃里。
钢琴演奏开始了,是支听过的曲于。不是古典音乐,是电影音乐什么的。
好听,我想。乐曲很动听,不知为何,钢琴声让我心旌摇荡。是因为演奏者技艺高超吗?我从没怀着这样的心情听过钢琴演奏。我端着杯子听得入了迷。
第一首曲子快结束时,店里来了新客人,四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女。他们坐在钢琴边店里唯一的那张圆桌前。一瞬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中年钢琴师默默地开始演奏第二曲,这回是支古典曲子,常能听到,但不知道曲名。我又要了一杯威士忌,挪到离钢琴近的座位。琴键敲出的一个个音符冲击着我的心。我觉得亲切,又觉得凄凉。为什么今晚会有这样的心情?为什么以前我从没意识到钢琴声如此美妙?
身体似乎浮在空中,像烟一样飘起。不是因为酒精,是因为声音,钢琴声。我闭上眼睛,全身陶醉。
突然,一阵大笑传来。
难得的心情被破坏,我睁开眼。不出所料,看看圆桌那边,刚才进来的年轻人正张着嘴胡聊大笑,浑身弥漫着傲慢‐‐只要我们开心,哪管别人怎样。
店员当然没去提醒他们,大概已经习已为常了。钢琴师也正无表情地继续弹着。那对男女在忘我地说着悄悄话。
我想无视他们,但不可能。乐曲的微妙部分被粗俗的声音盖住。我的不快渐渐升级,头开始隐隐作痛,觉得厚重的黑块从胸口往上爬。
那伙人中的一个发出一声怪叫,像是人类之外的什么低等动物的叫声。
我走到他们桌前,抓住声音最大的那个年轻男人的肩膀:&ldo;安静点,听不见钢琴声了。&rdo;
那四人一时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大概他们不知道不守规矩时还会有遭指责这回事。随即他们毫不掩饰地面露厌恶,两个女的一脸扫兴地瘪瘪红嘴唇,两个男的皱着眉头瞪我。
&ldo;怎么?&rdo;一个男的站起来,抓住我的衬衫领子,&ldo;有牢骚?&rdo;他看上去像个长了毛的不良高中生,一脸凶相,满是发腔的头发透着轻佻。
&ldo;我说,太吵了,安静点。这儿不是幼儿园。&rdo;
他的脸扭曲了,刹那间我的脸上一震。一个踉跄,我的后背磕在吧台角上,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ldo;打架出去打!&rdo;吧台后的调酒师说。
&ldo;打完了!&rdo;那家伙说着吐了口唾沫,正吐在我的脚上。他嘿嘿一笑。你这样的窝囊废在家睡觉就得了。&rdo;
大概觉得过话很过瘾,其他三人都笑了。
头疼在加剧,耳鸣,全身冒冷汗。像吹气球似的,憎恶在我心中蔓延。看着脚上的唾沫,我觉得自己找到了杀死他的理由。这样的人没有活着的价值。
见我站直身体,他也摆好架势:&ldo;怎么,想比划‐‐&rdo;没等他说完,我便朝他胯下奋力踢去。他呻吟一声,身子弓得像只虾。接着我毫不犹豫地操起旁边的空啤酒瓶,使尽全身力气朝他的后脑勺砸去。啤酒瓶没有像动作片里那样粉碎,而是发出咣的一声闷响。我又砸了一下,他立刻倒下。
另一个男的从椅子里站起来,但我一瞪眼,他就退了下去。这种家伙一旦觉得形势不利就胆小如鼠。两个女的只有战战兢兢的份儿。
我放下啤酒瓶,走近他们的桌子,拿起白兰地,瓶里还剩不少,我把它浇在昏过去的男人头上。他的浅色西服眼看着染上了颜色,浓郁的酒香飘起。瓶子倒空了,我又从吧台上拿过一瓶,接着往那家伙身上倒。他终于皱着眉头睁开眼。
&ldo;好像醒过来了嘛。&rdo;我拿过旁边不知道是谁的打火机,把气体量调到最大,问调酒师:&ldo;白兰地能点着吧?&rdo;
&ldo;啊?&rdo;他像是一时没听明日,生硬地点点头。
似乎从对话中明白了什么,被白兰地浇透的男人惨叫:&ldo;哇,住手!&rdo;
&ldo;火葬。&rdo;我把打火机伸向他,就要点火。女人们尖叫起来。这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回头一看,那个瘦削的中年钢琴师在摇头:&ldo;别这样。&rdo;
&ldo;放开!&rdo;
&ldo;别做傻事。&rdo;他声音嘶哑。
趁此空当,那家伙夺门而逃。我甩开钢琴师的手,拿着打火机追了出去。旁边的楼梯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酒馆在地下一层。我爬上楼梯,看见他朝马路飞奔,刚才的脑震荡让他踉踉跄跄的,这一带人又少,完全追得上。你想逃!
果然,我马上就追近了他。那家伙也发现了我,急忙钻进旁边的小巷。我紧迫不舍。巷子很窄,弥漫着污水和生活垃圾的臭味,还有隐隐约约的白兰地香味‐‐他身上发出的。我一直追,到了个堆着纸箱和木箱、稍宽敞的地方。那家伙正扒拉箱子,因为巷子被堵上了。我暗笑。
&ldo;你想干吗?!&rdo;见无路可逃,他朝我狂叫。我点燃打火机,确认火苗足够大,慢慢靠近他。我不知道浇上白兰地的屁股能烧成什么样子,一想到这家伙被蓝色火焰包围的样子,不禁身子一颤。与此同时,脑中浮现出一幅画面‐‐被点着的老鼠。往铁笼子里的老鼠身上泼灯油,点火烧它,皮肉发出难以形容的臭味‐‐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