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给我闭嘴!我今日不是来听你训教的!&rdo;
我自然不指望自己这番话能唤醒她的良知,但她怒了,那般胜利的姿态也一点点消退下去,她或许动摇了。
她沉了沉气,神色略复,将欲移步离去,却又侧身向我拂来一阵嘲讽的笑意:
&ldo;你说再多也无济于事,你改变不了陛下的决定,太子妃。&rdo;
她的声音不大,很快泯灭在宽敞高阔的内殿里。她再不停留,昂首而去,裙裾迤逦,环佩璆然,却仿佛有些刻意。
&ldo;楚妃如此阴毒,县主何不索性就告诉庆王呢?纵然已无实证,让庆王有所顾忌也好,不然真的太长她的气焰了!&rdo;霜黎伏跪在榻下,流着泪仰面求告。
我扶她起身,沉默了片时,心中虽仍是悲愁,却也因道尽途穷,反生出一线灵光。
&ldo;楚妃不足为虑,庆王亦不必惊动。我们去见太子。&rdo;
……
太子既未婚媾,如今尚居禁内,便就在珠镜殿以南的清思殿。我去到那里时,先向值守内侍请见,可却回是太子正在会客,不便相见。我细思之,甚觉反常。
早在开元八年,父皇便下过一道旨意,禁止群臣与诸王私交,而况乎太子?太子位重,性情又一向沉静自持,他不会不知道此举的风险,却倒是谁能让他冒险会见呢?
一思未定,不敢离去,可不过偶一抬头,竟见正殿内有了动静,并肩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太子,另一个却是‐‐潭哥哥。这夫妇二人竟同时进宫来了。
目目相对,各自发惊。
&ldo;清思殿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rdo;太子背手一笑,先发了话。
这情形始料未及,我不免有些失措,只先略退两步,行礼而已。
太子的目光微微瞥向潭哥哥,却又作轻笑,道:&ldo;大哥,你们是在我这里聊,还是另寻一处?&rdo;
嗯?此言何意?太子不明我意却为我安排什么?自是难懂。
&ldo;那就不打扰太子了,先告辞。&rdo;潭哥哥亦笑回之,略作一揖,便向阶下而去。
我呢?我该怎么办?我是来找太子的,可太子所言却是要我和潭哥哥去说,又说什么呢?这到底……
&ldo;玉羊,你还不过来。&rdo;
正是满脑子混乱,潭哥哥却在远处召唤。我猛一惊,只好跟随而去,临转又看太子,他仍立在廊下,眉目舒展,温其如玉。
第62章宁可枝头抱香死(三)
离了清思殿,转便是禁中毬场,值此隆冬,并无一人,倒正是个谈话的佳处。我与潭哥哥真也是许久不见了,我上次故意断他念想,说了重话,却不想他还肯与我有言。
&ldo;父皇要把你嫁给太子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也知道你不愿。&rdo;他深提了一口气,语态深沉,&ldo;可你为何来见太子?&rdo;
我不惊讶,心中有数,便坦然道:&ldo;哥哥既知我不愿,我还能来做什么?我不敢,也无法左右父皇之意,只能去求太子。&rdo;
他笑出来,略带苦涩,却道:&ldo;你为了那个仲满真是煞费苦心。&rdo;
他提起仲满虽不算突然,但他这次没有再以&ldo;那个留学生&rdo;称之,我听来亦是有些意外之喜的。
&ldo;其实,我之所以另辟蹊径,还是仲满给我的启发,我并不算费心。&rdo;我摇头道,心中十分感慨,&ldo;那时契丹请婚,皇后的表文出了差错,和亲公主写成了我,消息传出去便为仲满所知,而他以为真的是我,情急之下竟自去求见契丹王,说明了缘故。他为我敢与虎谋皮,我难道莫敢一试?&rdo;
谭哥哥闻言也自一惊,道:&ldo;有些胆识。&rdo;却转又笑开,&ldo;玉羊,我今日去见太子,也是在做同样的事。&rdo;
我这才了然。方才太子莫名道来的那句,原是已猜到了我的来意,而潭哥哥也并非不知我为何去找太子。
&ldo;我拒绝了你的心意,你就算不生气,却也没有理由再帮我,可你为什么还要帮我?&rdo;我心下动容,也便直言。
&ldo;不,你拒绝了我,我是很生气的,可付出的真心是收不回的。&rdo;他注视着我,诚恳而又淡然。
我不禁自悔,想这道理我怎么竟还用问?
&ldo;是玉羊亏欠潭哥哥的。&rdo;我低声说道,别无所措。
&ldo;我与太子虽非同母,可自幼长在一处,情谊非浅,我去向他说,总比你说得容易。&rdo;他并不在意,愈加大方明朗,又道:&ldo;玉羊,太子已经答应去向父皇推延婚事。&rdo;
&ldo;这……这却如何拖延?拖延之后又如何?&rdo;我猛听虽是惊喜,却又不免思及长远。
&ldo;你也知道父皇是个怎样的人,直言抗旨是没有胜算的,故而眼下最好的办法只有这条缓兵之计。&rdo;他向我投来冷静的目光,语气沉着,&ldo;自立国来,多数太子都是先行冠礼而后成婚,如今太子才不到十七岁,尚未及冠。而虽说太子及冠并不一定要等到二十岁,但以此为由,拖上数月却是没有问题的。要知道,太子及冠是一件很隆重的事,光是有司准备礼仪,便要费上些时日。&rdo;
我听到这里心中安定不少,想这个办法倒是独有其妙。
&ldo;这推延之后,便要看那个仲满了。&rdo;他放慢了语速,变得郑重,&ldo;我在宫外已有耳闻,他如今名气不小,是有些才华,而且会去参加春试,对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