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琪在小城逗留三日,好不容易被方元送走。从火车站出来,方元上了宋吉祥的五菱宏光,这车比自己年纪都大,行车时浑身零件的响动能开一场交响音乐会。
想起张琪的憋屈样,方元破颜而笑:“也难为张琪这几天被你用这车拉来送去的。”
宋吉祥理解能力不足,以为得了褒奖:“他是你的朋友,我自然要招待得尽心尽力。”
方元“嗯”了一声,好心的没将张琪对宋吉祥的评价如实告知。
10分钟前,张琪在人来人往的候车大厅夸张的问道:“你看上那个姓宋的什么了?除了一张脸能看,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方元将他反身向检票口一推,淡淡的开口:“我就看上那张脸了,不行吗。”
“炮友啊,那行。”这是张琪上车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拉回思绪,方元见宋吉祥已经启动车子缓步滑行。
“送我回学校吧。”他说。
“别,”宋吉祥打了左转灯,向学校相反方向驶去,“咱俩都多少天没亲热了,你这朋友再不走,我就要剃度出家了。”
方元耳尖一红,用手指轻轻碰着车窗老化的胶条:“马上要考试,我得回去复习。”
车子方向未改,方元的话被宋吉祥有意忽略,他伸手撩了一把身边人的下颌,稀罕的不行:“欸媳妇儿,有一句话我不知当不当问。”
方元打开那只手,言简意赅:“问。”
“你说你学习这么好,当初为什么上了咱们市的末流大专啊?”他斜了一眼方元,见其面上并无郁色,才放开胆子说话,“你别告诉我,让我猜猜啊。”
他装作苦思冥想的样子:“考试之前生病了?考试当天忘带眼镜了?还是那天跑肚拉稀了蹲厕所没带纸,耽误时间了?”
方元掀起唇角,笑着骂了一声“傻逼”。
“这些都不是那就一定是为情所困了,难道你当时喜欢的人是个学渣,你想和他考一个学校?”宋吉祥再次伸手去撩线条流畅的下颌,贱兮兮的问道,“说真的,方方,我是不是你的初恋啊?”
方元回视宋吉祥,姿态倨傲:“自然不是。”
言罢,他将目光放在车窗外,目光所及景致单调、沉暗乏味,心中不免暗道:谁会把初恋放在这座灰蒙蒙看不到出路的小城。
宋吉祥结结实实的撒了一回欢儿。方元趴在床上,宋吉祥交叠其上,释放了身体的所有重量。
两人同时享受着贤者时光,方元白皙的指尖夹着一根香烟,烟雾袅袅旋状升腾,每至一个同样的高度,便散了淡了,混入泛着麝香味儿的空气中杳无踪迹。
小麦色的大掌顺着白腻的肩头一寸一寸的滑下,最后止于指端,双指一分夹走了香烟。
宋吉祥在湿糯的烟蒂上吸了一口,让烟雾在身体中游走了一圈,最后吐了出来。他将香烟又送到方元唇边,拇指重重的捻过那唇之后才让他咬到了烟蒂。
“你高考之后,去了新城市,上了新学校,男朋友是不是也要换新的?”
宋吉祥问话的语气颇为随意,像是一个不经意的玩笑,可有可无。方元却下意识的刮了一下指茧,他了解宋吉祥,有时这个男人说的越是轻描淡写越是刻骨之言。
方元忽然不知应该如何回答,上一次面临这样的窘境还是在那个花里胡哨的ktv里,宋吉祥压着他问是不是待他从无真心?
同样的问题,只是换了一种说法。那时和现在,方元都以无声作答。
他确实从没将宋吉祥当做恋人看待,也从没想过在这个小城一直生活。这座城市在他的眼中自始至终都是没有颜色的,卓别林的黑白默片一样,是自己滑稽又无奈的一段旅程。
也仅仅是一段旅程,而已。
宋吉祥的出现是必然也是偶然。必然的是方元的生理需求需要这样一位身体上的伴侣;偶然的是他不曾想过会与一个“p友”产生这样深的牵扯。
在这段关系中,方元高估了自己的冷漠,同时也低估了宋吉祥对自己的影响。
但,回归理智,不用细想便能得出结论。两个人终究不同路,像是偶然交集的两条线段,相汇时缠绕得再紧再密,最后也要分清彼此,各自西东,终究要冠上“过客”的名头,封尘进陈旧的时光。
至于那些悸动与不舍,甚至伤感,方元愿意将之归纳为荷尔蒙的一时作怪,散了便淡了,离开了便会忘记了。
垂下眸子,方元咬上烟蒂,吞吐之后并未回答宋吉祥的问题,他不耐的动了一下身子,说道:“你下去,好沉。”
宋吉祥久滞未动,目光在方元的侧脸上徘徊,从翕动的睫毛看到紧抿的嘴唇。忽地,他便笑了,流氓一般贴在了方元的耳侧:“宝贝,东西大自然沉,你不是喜欢吗?”
他按住方元的肩胛骨,看着那只蝴蝶在自己手中振翅挣扎,不等人骂他便挺身而入,听着身下人的骂声变为娇chuan。
没有哪一次宋吉祥是这般强硬的,方元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化身片叶之舟,在惊涛骇浪中沉沉浮浮,几欲沉入深海,又被风浪推上潮头。每过一个劲风,他便期待浪缓之时,但下一个巨浪永远滔天,让他再一次陷入无尽的沉浮轮回之中。
“宋吉祥,你让我缓缓!”
这次太不寻常,身上的人似乎夹着怒火。方元知他因何这般发狠,起初咬牙忍着,可现在实在忍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