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行严一点就通:“是不是槟榔屿头号喇叭的张太太?她要给你说媒吗?”
张靖苏的脸微微的红了,点点头道:“我本来打算找个地方躲一下……”
甘小栗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俩,只是储藏室实在容不下三个人,于是提议:“我回去做事,二位可以好好利用这个小房间。”
张靖苏刚要推辞,只听得张太太的女中音再次响起:“张总编,张靖苏总编,是你吗?”
简行严哈哈一笑,反正雪茄也抽完了,把“宝地”给张老师也不打紧。他和甘小栗将房间让了出来,转身抓着张靖苏的肩膀把他推了进去。将人藏好之后,简行严拍了拍甘小栗,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会客室。
一进门甘小栗就被劈头盖脑一顿骂:“狗兔崽子死哪儿去了?让你倒茶你也不照应着!”
“嘿,你可别骂人,我让他帮我买报纸去了。”简行严打了掩护。
迎面又走来一个青年,模样俊秀,深眼窝、高鼻梁,嘴唇的弧度尤为好看,西装革履,比简行严深沉许多,甘小栗哪里见过这个人,抱着茶壶目不转睛地看着。
简行严也看到了来者,立刻挺起胸膛,故作高傲地说:“林秘书,你也在这里啊。”
林育政勾起好看的嘴唇,轻声笑到:“少爷,雪茄还好抽吗?”
简行严知道自己的”小偷小摸“事发,但他对父亲这个秘书十分看不惯,正如对方也看不惯他,”好得很,你什么时候也试试吧?”
“谢谢。老爷吩咐我有点事,我先走一步。”说罢林育政转过脸,他的目光在甘小栗身上停顿片刻,旋即就移开了,一介下人根本不值得为之停留。
“简少爷,你来得正好,我跟你母亲经常提起一位冯小姐,你——”“头号喇叭”的声音在会客室里响起来,简行严直皱眉头。
甘小栗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乔治市华人圈里的大富大贵汇集于此,他的生计,他的希望,都握在这群人手上。他又一次注意到自己和张靖苏简行严之间的云泥之别。
间奏曲(三)
白天的治丧活动结束后,章亭会馆里头再看不到一个华商,留下的人在会馆几个料理内务的人的带领下收拾了活动现场,本头公庙里的道场还在继续,和尚们的诵经声不绝于耳。甘小栗从管事人手上领了几铜子的赏钱,眼见着天色暗了下来,方觉得肚子也有些饥饿,他看到会馆对门有家炒米粉的档口,便走了过去。
“老板,来碗炒米粉。”
摊主是个帽檐压得很低的中年人,小臂十分粗壮,单手掂了几下锅,油亮的米粉上下舞动,很快一份炒好,摊主用一个大碗盛了,动力扣到甘小栗面前。
甘小栗在会馆端茶倒水忙了半天,此刻终于屁股挨着板凳,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大口吃着米粉,想起白天被简行严拉进楼梯下的储藏室,两个人在里头推推耸耸磕磕碰碰,努力回避着对方的身体,昏暗中他好像瞥见了简行严的眼里有星星班的光一闪而过。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大家都是男人,何必这么紧张?
吃完了拿钱付账,一摸口袋,口袋里除了刚得的几个铜子之外,莫名其妙还多了一张纸条出来。甘小栗一边抹嘴一边把纸条掏出来,借着米粉摊的灯光看了看,纸条上面铅笔写着三个字:小心简。
甘小栗心中一惊,左右张望一番,见周围路人来来去去,不少人和自己一样在摊前流连,再看摊主一直在灶前炒粉,不知道是什么人悄悄捎给他这张字条。
小心简。
他又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他认识的“简”只有简行严一人。
顿时脑子里又浮现出简行严的样子,那家伙好像总是穿红戴绿,站在人堆里无比招摇,个头又高,一双大双眼皮的杏仁眼,有点中不中、洋不洋,若说在圣约翰岛上还有几分矜持和优雅的话,那么为了证明自己到底杀没杀人的他就像个追求完美的偏执狂,可一到槟榔屿,简行严又抛弃了光环变得像个跳脱的败家子,成日不学无术、游手好闲。
写纸条的人是在提醒甘小栗小心简行严吗?
甘小栗想不出其他答案。
写纸条的人又是谁呢?
他把纸条展开来,这是很粗糙的一张纸,可以随随便便从任何地方撕下来,边缘还卷着毛边。上面的字迹比划幼稚,一笔一划下笔极重,力道不像是写字,更像是雕刻,可能出自刚学会写字的人之手。
把槟榔屿上认识的人拔了个遍,甘小栗想不出会是谁给他的纸条,可一个“简”字指代得十分明显,又不像是恶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