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咏诗打开了自己家的大门,将大家请进去,进门迎面还是成堆的书本,这些书本在一个歌女的住处显得无比的怪异。
周宗主是头一回来蔡咏诗的住处,不过他对这些书本一点也不奇怪。他对着书山发笑道:“这都是以前住在这里的老阿嬷留下的书吧?没想到她的内侄孙女竟是你。”
蔡咏诗低头不置可否,扶着周宗主找了个靠背椅坐下,其他人就直直地站在屋子里,尤其甘小栗,正面接住周宗主的视线,浑身不自在。
不等甘小栗开口,周宗主先发制人:“刚才你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你是阚荣的儿子?”
甘小栗点点头。
“起先我并不确定是你。阚荣一直说自己老家已经没有家人了,但是去年有一次,我见他偷偷摸摸在侨批局发侨批,用的还是还是’甘榕生’这个名字。我不小心看到了侨批上的附言,提到的应该是……你的母亲和你……”周宗主停下说话,他看到甘小栗哭了。
那附言上说的是:吾离家多年,未通音讯,只盼家中一切安好,叮嘱小栗小桃,一切忍耐,努力上进。
周宗主不忍将话讲完,这一刻他是动了恻隐之心的,但是很快就平复了。
这封侨批最终也没送达甘小栗和他阿姆的手上,侨批中的钱倒是落到的甘小栗姨父王有芦的手里。可是触动甘小栗的,却是父亲也曾实实在在的牵挂过人在宁波鄞县的他们,又想起母亲和妹妹已经没有缘分去接受父亲的牵挂。
“阚荣是简旌的左右手,现在简家又多了个和侨批上同名同姓的少年,所以我才想,你就是阚荣的儿子吧?”
“我……那我阿爸人呢?”
“简家可有对你说起关于阚荣的事?”周宗主反问。
甘小栗收起眼泪,说到:“听说是金钱的纠纷,我阿爸就离开槟榔屿了。”
“简旌是这么跟你说的吗?”周宗主眯起眼睛,嘴角有意无意的勾起,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表情。
“倒不是简老板亲口说的。”
“实话对你说,我知道简旌的去向,但是你必须要做好心理准备。”周宗主的声音就像冰块破裂。“简旌杀死了阚荣——也就是你父亲。”
“这不可能!”
屋里点了油灯,火苗的晃动带着屋里的人影在墙上摇摆,蔡咏诗和阿喜只能静静的听着他们的金主说话,不敢轻易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
“虽然我不是亲眼看到,但是消息来源相当的可靠。你自己其实也一直怀疑吧?你父亲既然是简旌的左右手,怎么他离开槟榔屿之后的去向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假设是因为金钱纠纷,你想以阚荣在简家的地位,他何至于要愚蠢得闹出金钱纠纷和他的老板不欢而散,被迫离开槟榔屿?”
周宗主的话揭开了甘小栗最不想面对的黑暗设想,他搜肚刮肠地寻找可以反驳的线索,“那简旌为什么还让我进出他家?他早就知道我是为寻找父亲而来?”
“他还可能早就确定你就是阚荣的儿子了。”周宗主补充道。
甘小栗听了瞪着眼睛,方才刚流过一遍眼泪,现在听闻噩耗眼底却干涸了。
“你要是问我为什么简旌让你进出他家,我也不知道,我说过了,阚荣的死不是我亲眼看到的,但是我也不是空穴来风对你这么说。你但凡心中有些疑问,就该带着这些疑问留在简家去了解真相。简旌跟你,可是杀父之仇。”
“我……我……”被周宗主一鼓动,甘小栗内心又是哀伤又是混乱,他并不十分肯定父亲的死,面前的周宗主虽然振振有词,可他只不过是今天才第一次正式说上话的陌生人,这个陌生人是出于什么目的要告诉自己关于父亲的死讯呢?
在思绪陷入错乱之际,简行严的脸突然出现在甘小栗的脑子里。
甘小栗想到,他呢?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又对我隐瞒了起来?
周宗主戳开阚荣的死讯之后,没有在蔡咏诗的房子里过多停留就带着阿喜走了,蔡咏诗留下陪着甘小栗。蔡咏诗本来也不是什么良家淑女,不用在意礼节,她待甘小栗宛如亲弟弟一般,两人在堂屋枯坐着,灯油耗尽,便以月光照明。
到了半夜,肖海曾来此想见蔡咏诗一面,屋内的两人皆是默不作声。肖海在屋外敲了几下门,以为屋里没人,悻悻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