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没什么……让桥上的木刺扎了一下。”甘小栗的声音出卖了他的情绪。
“挺疼的吧,回去我帮你拔出来,再拿碘酒烧一下。”简行严说,“我们先回家去把。”
“你怎么不问我找到钱了吗?”甘小栗还惦记着上去之前他对简行严编的谎话。
“钱有什么好操心的,要操心的都不是钱的事。我说了,我们先回家去吧。”简行严温温柔柔,捧了甘小栗的手带着他穿行在姓周桥的木桥之下。
那畜生正要伸出利爪(一)
两人在姓周桥这么一耽搁,坐着人力车回到简府的时间已经很晚了。简夫人早已睡下,简旌带了人在一楼推牌九,王富贵也在桌边陪客,正好没人得闲,简行严和甘小栗得以在不惊动简老爷的情况下溜回了二楼。简行严对甘小栗说:“你快去盥洗室把身上冲干净,我一会儿把碘酒给你送来。”
“不必了,一点小伤不碍事。”甘小栗恹恹地拒绝到。
简行严还想继续坚持,忽而看着他一脸颓丧只怕更希望一个人好好静静,也不知道到底在蔡咏诗家的二楼想找什么——不管想找什么,结果定是失望一场。简行严搔搔脑袋,他自己也是一身泥又一身蚊子包,还赔上了一双高定鞋,忍到现在已是极限,便伸手在甘小栗头上摸了一把,说:“好吧,你早点休息,过了今晚有事我同你一起想办法。”
甘小栗点了点头,拿回自己的挎包,扎着木刺的手指一阵一阵的疼,一双小腿灌了铅一般沉重,他把嘴角往下拉,又轻轻弯了上来对简行严露出一个苦笑。
这个时候的甘小栗其实已经知道师父交给自己的文件上到底写着什么,那封文件像是从哪里撕下来的一页纸,上面虽然是日文,但是有很多汉字可以辨认,他记得有“实验报告书”“宁波”“爆弹”“大流行”“期待患者死亡”的字样,而在“大流行”前面的日文,自己曾经默下字型向张靖苏请教过它们的含义,是“鼠疫”的意思。
甘小栗心里清楚,师父交给自己的是一份实验报告的一部分,而试验的内容,应该就是日本人故意在宁波制造鼠疫流行的事。这封本来在日本人手里的报告由一个中国人准备偷偷转交给一个美国人,看起来应该不是日本人的授意。一旦意识到这件事,不难想象西装店里的师父是某条反日情报线上的一员,而他现在继承了这条线,要是不能把这封情报传递下去的话,宁波的大家俱是枉死,真像石沉大海、证据灰飞烟灭。
可是现在,自己竟然将这样一样东西弄丢了。
甘小栗垂着头,不敢再往下想,带着一种逃兵心态,很快也脱光了衣服站到了盥洗室的淋浴头底下。
等他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回到卧室,只见一小瓶碘酒静静地立在桌子上。
又是一个漫漫长夜过去,不知有多少人夜不能寐。而在另外一边,久居病房闲得发慌的张靖苏终于盼来了公务联络,他在医院办公室等来了老板许文彪的电话,此时肖海正在办公室外面假装和护士们吹牛,实际上是在替他监视着来来往往的人。
“副刊的事还有傅黎荞,你先养病。对了,我这边还有一个人想要跟你说话,稍等,我把听筒给他。”
于是张靖苏的耳朵里传来老余同志熟悉的男低音:“是我。”
“你不在泉州?”
老余,也就是江姵芝娘家的管家余宝瑞同志十分平淡地像张靖苏解释到,自己随江团长到新加坡出席一个会议,现在是抽空出来和他联络。
“中转站的项目又重启了吗?”
“没有……”其实老余清楚,眼看马来亚即将成为日军入侵南洋的下一个目标,以槟城为中转站救助流亡人士的计划已经彻底取消了,不过他今天带来了一个不输给中转站地位的重磅消息,“你清楚去年十月底日军在宁波制造鼠疫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