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咏诗的失踪(一)
一罐猪肚鸡下肚,两个好胃口的少年郎只得了个半饱,甘小栗吃得满嘴满手都是油,恰好打他俩面前经过的一只黄狗,他扔给它几块带着碎肉的鸡骨头,不料这一人一狗看对了眼,直到简行严注意到身边人的反应,问他:“你跟它认识?”
甘小栗正要把手往衣服上擦,一条干净手帕递过来,他直接把手搁上去蹭了蹭,说到:“像是龙宫歌舞厅后门那条狗,你看它的眼睛,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简行严收回变成抹布的手帕,叠整齐又揣回口袋,“龙宫?不会吧,升旗山离那儿那么远,它走不过来。”
“也是。”
黄狗徘徊里几步,口中“呜呜”地叫了两声,甘小栗没往心里去,任凭它在自己面前忧愁地转悠。
两人复又搭了缆车,远远地绕开日商的凉棚,风波过去,那里面似乎又恢复饮酒作乐的场景。下山的车厢里还是空空荡荡,太阳已经转到山的那一面,雨林显得更加葱郁神秘,缆车隔绝了槟榔屿上随处可闻的风和大海的声音,简行严在车厢里静静地凝望着甘小栗,用温柔的目光细细描摹他的样子——他假装正在认真看着窗外的脸,他微微上翘的鼻尖,他不时扑动的睫毛,无一不是简行严未知生活中的片刻美好。简行严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舌尖莫名尝出来漂浮在空气中的微弱的铁锈味道,他心知自己和甘小栗终将卷入时代的洪流。
被盯着看久了,甘小栗心中难免一片灼热,可因为在升旗山顶的事端,他又觉得此刻若是追问起简行严一些“儿女情长”的事来,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他只好借着缆车外重重叠叠的景色来掩饰自己内心燃起的对未来的憧憬,同样静静地,等待着简行严打破僵局。
可简行严没有,返程这一路,简行严一句话也没有说。
所以走下缆车的时候,甘小栗忽地问了句:“那么先前……我是说我们上山的时候,你在缆车里……说的关于接下来和我一起生活的事……嗯……你是认真的吗?”
“真的,千真万确,我的生活就通向你的生活。”
“是因为我是你们家的养子吗?”甘小栗故意问道。
简行严抬起他深棕色的眼睛,回答到:“因为你是我爱的人。”这是他一路都在犹豫该不该明明白白地说给甘小栗听的话,简行严用了一路的沉默,最终还是告诉了他。
两个人找了个看不见人影的地方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他们背后是一棵参天古树,树上青藤缠绕,彼此依偎了一春又一春。
下山来还了租来的汽车,付了车钱,直到天黑两人才回到家门口,他们正要往里走,突然看见暗处有个黑黢黢的人影。
“谁在那里?”甘小栗喊了一声。
只见那人影像纸片一样,风一吹,仓惶地飘到他们面前。
来者是老赔,这时的他就像临时凑在一起的一把骨头架子,动一动就要散得满地。他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加狼狈了,脸上已经瘦得脱了相,脸皮几乎要包不住颧骨,皮肤黑中透着枯黄,仿佛身患大病。甘小栗又打量了老赔的断腿,那腿上缠了条脏污的布带子,不像是已经痊愈的样子。
“老赔,出什么事了?”甘小栗又问到。
简行严听过老赔其人,所以不动神色站在一旁,等着听下文。
老赔看了一眼甘小栗和他身旁的简行严,两人风尘仆仆,却依然衣着光鲜,相比之下他明白自己更加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可他已经走投无路,便扑通一声倒伏在他们的面前。
“甘小栗,栗少爷,我真的没法子了,如今我的朋友们也是死的死,散的散,实在连一个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更别提能帮忙的。你若是嫌弃我也不要紧,只要你还念我女儿——蔡咏诗对你的好——我求求你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