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海用无限哀思中仅存的一点理性说:“你不会是来告诉我,杀了东乡还不够,还得把周拂一起给杀了才算给咏诗报仇吧?”
“不不不,我就是来和你聊聊天。哎,周拂这个人,过去也和我有过交情,在他还有点人性的时候。那时还年轻,他有段时间一个人在广州看病,我还去找过他,直接找到妓院里。他在里面包了房间,找了个姑娘长期陪着,我去的时候没瞅着姑娘的正脸,只记得她手上戴着一串叮叮当当的手镯。周拂那时身体已经不太好了,我看住在妓院里头也是中看不中用,大概姑娘图他长得好看吧,不过他当时也付出了真心,起码一掷千金替人赎身……啊,说起来,赎身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周拂最后孤零零回了槟榔屿,随便一说,他回槟榔屿来争产来了。传统大家庭嘛,多少都要过这一关的,还真让他给当上宗主了。”
在丧门坚的话中,肖海终于拼凑出蔡咏诗故事里的真相——就是她在失踪前负气给自己讲过的故事。故事里的大人物是假的,人到中年是假的,家有老婆也是假的,只有周拂是真的,还有题在蔡咏诗手绢上的诗: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土,无由持一碗,寄于爱茶人。
肖海对丧门坚说:“你的话真多,我不想聊天了。如果没别的事,还请坚爷回去吧。”
“这里又不是你家,你管我走不走呢?我故事说到哪里了?周拂,啊,周拂啊,他不是订了三把枪,其中两把送给了日本人吗?”
这话题转弯未免急得过了头。
丧门坚继续说:“我打听到了,活跃在槟榔屿上的日本人有两股,一个是南拓,做生意的,另一个是个什么特务组织,叫什么机关来着……周拂那两把枪就是分别送给了这两个地方。”
“这事我不感兴趣。”
“你真烦,让我讲完不行吗?明明是我委托你去找出杀害家俊的凶手,最后提供情报的都是我,你应该谢谢我才对。”
“可我当时并没有接受你的委托……啊……”肖海想起来,要不是当时在酒吧遇到丧门坚向简行严寻仇,自己在当中插嘴,后来也不会有机会在酒吧门口对蔡咏诗“英雄救美”,也就没有再后来的故事。
“简单说来就是,南拓的那把枪还在南拓,杀家俊的现场留下的那把枪,就只能属于我忘记名字的特务机关了,怎么样,想不想以此为线索找出特务机关的人?”
肖海双眼无神,但双唇紧闭。
黑影一样的人(二)
“很遗憾我帮不上忙,我此时是身不由己。”静默了一段时间,肖海还是拒绝了丧门坚的提议,“而且我一开始就说了,我们属于两条道,很难合作。”
“你明明对这个提议动心了,只不过装出一副不感兴趣的表情。怎么样?再考虑考虑我说的话,而且以我的本领帮你离开这里也不难,门外的英国人巴不得你不在这里给他们添麻烦。”
“坚爷,要是此刻我不是杀了人被关在这里,我也只是《槟榔晨报》的一个小记者,不知道为何你对我青眼有加?”
“为什么……是因为我特别欣赏你吧……”
肖海的脖子间微微出汗,“嗯……我对坚爷的癖好还是有一点了解,这就更要拒绝了。”
整间拘留室再无外人,丧门坚向前迈了一步把脸贴在肖海和他中间的铁栏上,面颊的肥肉被两边的铁条挤向面中,把丧门坚的嘴挤成了三瓣,活像一只巨型兔子。“对了,不知你听过’福海会’这个组织没有?”
“没有。”肖海否认到,“我来槟榔屿的时间还不到一年。”
“那香港宋女士组织的保盟你总听说过吧?”
肖海对丧门坚这个人的看法稍微起了一丝变化,没想到他关心的事情还挺多,于是说了句:“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