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个十几二十年,她跟图尔克没了,那伊哈娜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二则,伊哈娜想带小兰儿走,这实在不大可能,那孩子姓张,是张家的后代,伊哈娜跟张守一和离,跟张家就没关系了,她带不走张家的孩子,便是到官府去打官司,也断没有把孩子让娘带走的理。
吉兰愁上心头,她私心是不想叫伊哈娜和离的,有个夫君总比没有好啊!可大丫头性子太倔,根本劝不动。
图尔克思量着开口,“要不,跟大丫头说说,别要那个闺女了,带着个拖油瓶名声该更臭了,不要那个闺女说不定还有人愿意娶她,自己一个人干干净净的回来,咱们再给她寻个好的。”
“唉呦,”吉兰跺脚,“你可千万别这么想,大丫头那个性子你还不知道?你叫她不要闺女就是在拿刀割她的命,到时候她连你这个阿玛也不要了。”
图尔克不说话了,两手搭在膝盖上,踌躇又焦灼。
吉兰凝眉,“张守恨咱们呢,二丫头进宫做了娘娘,你又升了官,他怪咱们没给他弄个官位。”叹口气,小心试问道:“要不咱给二丫头递个信吧,让她给张守请个小官做做,说不定咱们帮了他,往后他就对大丫头好点了。”
“可拉倒吧。”图尔克气得吹胡子瞪眼,“做梦吧他,害了我大丫头不够,还要害我二丫头,他张守算个什么东西,靠媳妇靠岳丈,没本事的玩意儿,现在还想靠起小姨子了?难不成咱们全家都成他的垫脚石了。”
图尔克恼火道:“二丫头在宫里头,看着风光,实则艰险,你别总给她找麻烦,要是皇上因为这事生气了,那咱们不是害了二丫头?”
吉兰嗫嚅道:“我没想那么多。”
图尔克瞪眼,“你也别老是把家里的烦心事说给她听,平白让她糟心,你进宫哪是去看她的,你简直是去给她添堵的!”
正院里还在争论不休,灯火一直燃到后半夜。
侧院的灯也还亮着,隔着窗纱透出点点微光。
伊哈娜已经把兰儿哄睡着了,看着闺女圆滚的小脸,伊哈娜挪挪被子,把闺女紧紧搂在怀里。
兰儿睡的很香,伊哈娜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想起傅恒,想起那一年她选秀的时候。
她记得她是穿一身粉衣裳的,排在秀女的队伍里,等着一道道宫门打开。
她和妹妹不在一拨里,周边也没有认识的人,她不敢乱动,怕坏规矩,边上有嬷嬷们看着呢!
低着头站在那,眼睛却停不住,偷偷往两边瞄过去。
眼神刚一转,角门开了,里头走出来几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门口有马车静静候着。
她记得傅恒穿着石青色的袍子,上头绣了只白色的鹤,他在人群中好显眼,浓眉秀眼,英俊温和,一身清朗如风暖月明般干净纯粹。
只一眼,她记了好些年。
傅恒上了马车,她的眼神还收不回来,直到嬷嬷的喝斥在耳边响起,她才慌忙垂眸站好。
她从同去的秀女中打听到,他是富察家的九少爷,是宝亲王福晋的亲弟弟,她听了有些丧气,这样好的身份,她配不上。
想想又笑自己,真蠢,能进宫里的公子哥们,谁不是权贵门第。
可心里总有那么点不甘心,有那么点小小的期冀。
后来她落选了,妹妹却选上了,进了宝亲王王府做格格,她愣了,妹妹往后就是傅恒姐夫的妾了,恍恍惚惚之间,他们两之间好像也有了些许关系。
她窃窃满足,她也能跟傅恒扯上关系了,即便傅恒从不认识她。
妹妹去王府之前,她们两个一起谈心,妹妹问她,明明姐姐你比我好看,为什么你没选上而我却选上了?
她们这样的家世,选给阿哥们宗族们都只能做妾,既然是做妾,就不用看贤良淑德这些了,看的就是脸蛋长得好不好。
从小她就长的好看,说实在话,她确实比妹妹好看,选秀的时候她是故意摔了一跤,殿前失仪被拉下去的。
她都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有那么大的胆子。
妹妹去王府的时候,她担心不已,小丫头一直是个憨憨糯糯的性子,长的又不是很好看,王府里那么多女人,她可怎么办呀!
她一直哭一直哭,还不忘把自己新买的胭脂水粉塞过去,嘱咐道,你可千万要记得保养保养自己,要变好看知道了吗?
妹妹哭着点头。
没过多久,她就听说傅恒定亲了,定的是瓜尔佳家的小姐,真正的显赫之家,名门贵女,她自惭形秽了,不敢再多想了,可又总是放不下,心里揪着一件事。
瓜尔佳家的小姐年纪还小,他们婚期未定,还得再等几年,她好像突然松了口气,可是,她又凭什么去为傅恒,伤心,凭什么拈酸吃醋,人家连她是谁都不知道,脑海里思绪翻转,她一下子就颓然了。
再后来,她听说妹妹在王府摔了跤晕过去了,摔得很严重,她急得不得了,却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好在妹妹吉人天相醒过来了,她悬了许久的心终于放下。
妹妹醒过来之后仿佛变了个性子,爱说爱笑,不像以前那样腼腆胆小,她在王府的日子也越过越好。
选秀已经过去三年,瓜尔佳家的小姐长大了,傅恒和她的婚事也提上日程,富察家去下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