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站在暖洋洋的阳光下,符连升看着那栋熟悉又带着一丝陌生的房子,还有坐在小卖部中对他横眉冷对,和记忆中一样花枝招展的张春莲……
恍惚中他有种错觉,其实他根本没有重生,他现在依旧是那个在这个家里扮演着沉默仆人角色的符连升。
符水山拍了他一把,嘴里念叨着:“怎么到家门口反而发起呆来了。要不你还是去叔家住吧,等你爸出来再回家。不然你回去,你那个后妈说不定要怎么虐待你。你去了叔家,不仅可以好好养养腰,还可以养养身体。你今年初三,过完年眼看着就要中考考高中了,营养肯定要跟上去。你成绩那么好,好好读,一中肯定能上……”
在他的想法中,他依旧觉得符火生会下那么大的狠手打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受张春莲的蛊惑,所以放连升一个人回家和张春莲呆着,他真不放心。
符连升从那股恍惚中惊醒过来,再一细看那房子,那女人。
原来那个在他记忆中每次都让他迈得万分辛苦的门槛,其实腿稍稍一抬就可以跨过去。记忆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客厅,原来挺亮堂的,不过门和窗都很破旧。
张春莲虽然化了妆,穿着一身和村里的妇女相比更为鲜艳的衣服,细看也就是便宜的地摊货,脸上厚重的粉让她站在阳光底下像个鬼一样苍白。她一看到符连升和符水山两人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脸立刻拉了下来,嘴巴里呸的一下吐掉嘴里的瓜子壳,翻了个白眼,也不招呼他们,直接扭着屁股转身回房去了,一个关门声也震天响。
符水山一看她现在老公被关在拘留所里,不找人帮忙去保释自己的老公就算了,竟然还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脸上的神色就越发不好看,再看看她现在这副态度,脸是直接黑成了锅底。但是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意思和一个女人计较,所以只能憋着一口气在肚子里。
两人把符连升少得可怜的住院的行李提到客厅后,符水山又不放心地提出让符连升去他家住。
符连升低垂着眼,声音低落地说:“叔叔,还有十几天就过年了,我爸……他再过十来天也要回家了。虽然他平时有点凶,但毕竟是我爸爸,过年的话还是和家里在一起才有意义。”其实他内心想的是,他就不信符火生这么多天不在家,张春莲会忍住不偷腥。
符火生长叹一口气,真心觉得符火生生了个好儿子,但是他却不知道珍惜。他跟符连升说,有事可以来家里找他,在正月二十之前他都还会在家不会出去做工。
符连升乖巧地点头,送走符水山后,他就提着东西往屋后那栋以前的柴房,现在属于符连升的房间走去。
在他家开小卖部之前,他也是住在老房子里的。可是等家里一开小卖部,张春莲一句“连升的房间离店铺近,做库房正好合适”就让符连升拿着一个破席子几件衣服搬进了厨房旁边的柴房里。
因为以前是当柴房来用的,所以房间不大,并且窗口只有两个成人的脑袋大小,房间常年黑乎乎的。张春莲一直警告符连升不要浪费电,所以基本白日里他从来不能随便回房,都是干活。
房间里除了一张简单的木头床,一个小木箱子外就是一堆劈好累好的木柴。
符连升打开房间里昏黄的白炽灯,看着被灯光惊吓从床上四处逃散的老鼠,零落一床的食物,面无表情,眼睛中没有一丝波澜。
他把手里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好,把该扔的东西扔掉,最后出门的时候犹豫了半刻还是没有把手上的锁挂上去。反正他也不会在这个家里过完这个年,在剩下为数不多的日子里他还是别轻易去挑动张春莲脆弱的神经了。
他刚进客厅就看到恰好从外面回来的符志远。
符志远虽然和他一样同为这个半路家庭里的孩子,但是从小过的生活却与他有天囊之别。他手上永远有花不完的零花钱,和吃不完的零食,连衣服也穿得和城里人一样光鲜亮丽。
符连升自问和见到符志远的第一面开始就从来没有欺负他,甚至在刚开始见到这个同龄人的时候,他还十分高兴自己也有了一个弟弟。可是,符志远就是很不喜欢他,或者说厌恶他,在家里经常无中生有告状他不偷懒不做事,在学校里带头联合其他的同学排斥他,初中的时候还找了一群混子在学校里揍了他好几次。
后来等他开始出门打工了,除了那次奶奶过世他回家见过他一次后,一直到死他没都再见过符志远。但是后来有听人说,他好像是和人合伙在县里开了几家游戏厅和迪吧,貌似也混得不差,在这个小县城里也算是有钱有后台的成功人士。
符志远这人爱玩,基本什么东西都敢去碰,再加上手里有点钱,和县城里各种混子关系都还不错。花了心思在与各种鱼龙混杂的人交往,在学习上花的心思就少了,学习不好不说,并且在村里很多朴素的村民的脑袋中,他就是一个不入流的混子。他脾气特别暴,一点就着,在家里的时候就经常和张春莲他们吵架,除了偶尔会怕下发怒的符火生,他在家基本是天王老子,谁也不怕。
符志远染了一头黄毛,留着长到遮住眼睛拉直的刘海,一边耳朵上打了一排的耳钉,典型的杀马特造型。他看到符连升挑高了眉,昂着头没好气地说:“哟,你还好意思回来?你把你老爸都弄进拘留所去了,现在还有脸回这个家?我看你那书是不是都读进猪脑袋里去了。”因为某个不知名的原因,他对符连升十分厌恶,近些年因为两者学习成绩之间的差距,和大人在言语间对他的看不起及对符连升的叹息,更是让他彻底恨上了符连升。